良久,他別過頭,眼底含著憐愛:“隻是一頭,顧著自己的身子,朕希望四兒早點康複。”
實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竇漣漪有些感動,“皇上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皇上沒有怪四兒,四兒便放心了。”第一次,她沒有以臣妾自稱,而是隨了他的口吻,這一刻,身子是虛的,心卻是甜蜜的。
德安太後出殯的那天,所有皇室成員都參加了,按照國喪大禮,由皇帝玄寂離親自主持並以沉痛的語調念出祭文,時辰一到,太後的靈柩在皇家護衛的護送下緩緩抬出宮門,葬於帝陵之旁。
如此風光大葬,也算是極盡哀榮,德安太後地下有靈,大概可以安息了。
隻是活著的人,似乎沒有那麼幸運了,太後娘家蘭氏一族死的死,下獄的的下獄,無一幸免,這其中便包括當今皇後竇漣漪的父母,僥幸不死,在刑部大牢中度日如年地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大權獨握,玄寂離終於可以大展鴻圖,按照自己的心願治理自己的天下,千頭萬緒的自然很忙,可再忙,他每天都要抽時間來皇後的冷蕪宮,有時看看便走,有時也會一呆數個時辰,隻是依舊不過夜。
是晚,一輪明月高懸,無數顆星星布滿夜空,輕風吹拂如羽毛撩動著人的臉頰,舒服極了,可如此難得的良辰,竇漣漪坐在院子裏的石板凳子上,愁思不掩於麵。
“給皇上請安。”驀然傳來一聲,將她驚醒,站起來的時候已然抹去愁容,笑著上前福了一福,“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來?”
“怎麼,不歡迎?”
她倚著他笑:“臣妾哪敢,臣妾巴不得皇上天天來呢。”話是真話,可到底藏了心事,笑容不是那麼開懷。
玄寂離心情似乎不錯,順手摸了摸石板凳,責備道:“雖是夏天到了,你身子弱,不該坐在它上麵的,奴才們也不知是怎麼當差的,也不拿張褥子墊著。”
“不怪他們,是臣妾不讓的。”竇漣漪怕他真動了怒,責罰下來累及旁人,趕緊解釋,想他日理萬機,這麼晚了還跑來看自已屬不易,現在連凳子涼這點小事也注意到了,其情可嘉,一時間百感於心,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頜,尖尖的,柔弱得令人心疼:“四兒有心事?”
“沒有。”他的指尖微涼,卻很溫柔,生怕弄疼她似的,那肌膚相觸的感覺雖輕淺,仍是令她的心莫名地悸動了一下。
玄寂離鬆開她,視線輕輕地投過來,卻好像可以穿透她的靈魂,了然於胸道:“在為你父母的事憂心吧。”
竇漣漪撲通一聲拜倒在地,他的聲音便從身體的上方傳過來:“如果你開口求情,朕可以答應。”
“臣妾不會求情。”她決然道。
他輕“噢”了一聲,聲音略揚,有些好奇地問:“這是為何?”
“臣妾希望皇上做個明君,既是明君,定不會為了身邊人之一情一義而左右法製;再者,臣妾相信皇上早有明斷,是以不敢妄言。”父親,不是女兒無情,實在是法不容情,但女兒堅信,二老罪不至死。
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扶起,玄寂離看她的眼神有一絲異樣,薄唇緩緩而啟:“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天知道,他方才有多麼緊張。
如果她求情,他會看在她拚死救駕的份上還她這個人情,但他會感到失望,她的回答讓他鬆了一口氣,為此他要感謝她,沒有讓他生出錯負深情的失望。
“秀珠,很晚了,扶你主子回房休息。”玄寂離波瀾不興的口吻,任誰也猜不到他方才內心的漣漪。
竇漣漪福了一福:“皇上晚安。”便搭著趕過來的秀珠的手,轉身往殿內走去。
“娘娘,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已不是第一次,秀珠終於忍不住了,看情形,皇上是寵愛自家主子的,不然不至於半夜三更還跑來探視,可是始終不肯留宿,在皇宮裏,沒有被皇帝臨幸的女人終究沒有底氣。
“我怎麼知道。”
竇漣漪若無其事地答,帝王的心沒有人能猜得中,既然猜不透又何必浪費心思,她很享受當下,仿佛一對未婚男女,夜夜思戀著,每當白天來臨的時候,或是他來,或是她去,總會迫不及待地相見一場,這種戀愛的感覺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