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青春散場3
在複活節的時候,我再度遇見陸明遠。我接到好友天成的電話打開某飯廳包廂的門,迅速打量了一下桌上的人,全是一些我熟悉的臉。陸明遠坐在最角落的位子,左邊右邊各有一個姑娘。陸明遠看到我走了進來毫無征兆地呆了片刻,似是硬生生地挪開眼光。我們坐得極為遠,竟連個問候也沒有。
後來天成坐在我旁邊用胳膊肘撞了撞我:“你怎麼不吃菜呢?”然後他有些狐疑地向陸明遠說道,“明遠,你的筷子拿反了。”
陸明遠依舊沒有說話攥著手裏那雙拿反的筷子神情自若地夾起菜來。
我隨口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天成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好啊,怎麼不好了?”然後我看到陸明遠坐在離我很遠很遠的地方低下頭嚅動嘴皮做了一個“好”的口型。
我想當時除了我誰也不會注意到陸明遠的嘴巴,我也就不再看他,低頭吃起飯來。吃過飯大家又吆喝著要去唱歌。我走在人潮後冷不丁就被陸明遠一把拉過,我有些費解地看著陸明遠,內心七上八下晃個不停,他卻沒有和我說任何一個字再次放下了我的手。
陸明遠當時要和我說些什麼呢?我在日後的時光中反複琢磨起陸明遠想要對我說,卻最終咽回肚中的話。
我真想不出。
那天晚上有許多故事發生,複活節的夜晚,所有人都通宵不歸。KTV的包廂裏幾乎聚齊了我在曼徹斯特六年來熟識的每一個人,曾經要好的夥伴,無話不說的閨蜜,暗戀過陸明遠和我的姑娘小夥,還有一場潛伏在眼皮底下誰也猜不出的分離。
坐在包廂裏我有一種莫名的憂傷,我已經不再年輕了,任何外表光鮮的聲色犬馬已經激不起我絲毫的興趣。鐳射燈下一張張年輕的臉交相輝映,幾乎有讓人落荒而逃的衝動。我坐如針氈掐算著秒針和分針。我編了無數個理由想要中途離場,幾次走到了門口卻依舊退了回來。
天成看出了我的手足無措,遞我一片哈密瓜然後眨了眨眼說:“子維,我唱一首歌給你聽吧?”
我點點頭。
於是就看到天成毫不客氣地從旁人那裏搶來話筒唱起了別人的歌,那是一首很老的歌,蔡琴的版本,我第一次聽到男人唱這樣的歌,歌詞讓我聽著有些揪心。
我突然不受控製地想起我15歲第一次看到陸明遠,他穿著一件黑色衛衣揮汗如雨地在籃球場上打球,然後不知怎麼的天空就下起大雪,那雪越下越大,大雪遮住了我的視線也模糊了我眼前的陸明遠。
我正想哭卻發現已經換了其他人唱歌,天成湊過來一本正經地問我:“子維,你說我這歌唱得怎麼樣?”
我沒有吱聲。於是他又問道:“你要不要唱一首歌還給我呢?”
我搖了搖頭:“我唱歌很難聽的。”
天成溫暖地笑笑,眼睛不知道看向了哪裏:“總歸有人想聽的。”
我正想說什麼,哐當一聲有人把桌上的洋酒瓶打倒了,一股濡濕的液體濺了我一身。我看著天成,我第一次發現天成和陸明遠的眉毛竟是那樣像。
於是,我再也忍不住借著要去洗手間的幌子不做告別就離開了。
曼徹斯特的夜晚是那樣的黑,沒有溫度,沒有感知,沒有心跳。
一個月後的一天傍晚,許久不曾見到的顧小婷忽然來敲我家的房門。我略有些戒備地打開門,卻看到她整臉藏不住的慌張。顧小婷一開口就迫切地追問我有沒有看今天的新聞。
我愣了一下,誠實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