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黎明的時候太太林雅尼打來電話。林雅尼說:“你的設計圖畫好了麼?不要太累了,時間差不多就休息一下吧。”
記雲瀟應了一聲,繼續描繪著紙張上那隻圓圓的戒指,頭腦裏分明有什麼東西快要湧了出來卻苦於無法表達。於是記雲瀟再次把手中的畫紙揉成一團丟在一邊。林雅尼似乎沒有聽出丈夫心情不好,自顧自地說道:“我買了一隻小鹿犬取了個名字叫嘟嘟,兩個月大,金黃色的很是可愛。”
記雲瀟終於畫不下去了,手掌托著腦門嗯了一聲說道:“我訂了機票,等到設計圖做好了,我就來伯明翰看你。”
林雅尼似是歡喜過頭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說了一個好字。記雲瀟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掛了電話有些疲憊地靠在躺椅上,工作室一角的夜曇似是開敗了,垂著腦袋毫無生氣,紅紅白白好不淒楚。記雲瀟想了一會兒走到洗手間洗了一把臉踱著步子跳到床上連襪子也來不及脫就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記雲瀟下樓到附近的回轉餐廳吃烤生蠔。做菜的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廚師,穿著雪白的廚師服在自助餐轉盤中的小灶台上拿著鑷子極為熟練地在生蠔上撒著調料。記雲瀟吃了兩隻日式手卷、幾隻烤生蠔,有些意猶未盡又點了一份荔枝楊露。等到要結賬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餐廳一角坐著一個多年未見的老熟人,黑風衣,有些書生氣,斯斯文文地坐在那裏喝一杯大麥茶。是林雙江——記雲瀟在英國一起學珠寶設計的同學,交情不淺,以前經常一起通宵趕作業。幾年不見自己變化不大,對方卻隱隱約約有了些心寬體胖的趨勢。
記雲瀟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一個招呼,林雙江已認出了站在門口的記雲瀟。他熱情地拉住記雲瀟坐到自己原本坐著的座位,兩個人客套地寒暄了一下近況,一個女人從隔壁洗手間走了出來,不偏不倚坐在林雙江身邊。記雲瀟抬頭看了兩眼那個女人,很瘦,頭發中長,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白,一雙眼睛是向上斜飛的鳳眼,眼珠很黑,神色卻略顯疲憊。她穿著一條鵝黃色的長裙襯得臉色更白了幾分,手上戴著一枚翠綠的玉鐲,質地上乘,那綠竟像是要淌了下來。
這人怎麼這樣白?記雲瀟打了一個冷戰。
林雙江看到記雲瀟的反應,眯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說道:“這是我未來的太太,Sara。以前也在伯明翰念書,隻是和我們不是一個學校,記總見過麼?”
“我很少出門,他怎麼會見過呢?”沒有等到記雲瀟說話,Sara倒是先開口了,“不過伯明翰那樣小,說不定打過照麵也未可知呢。”
記雲瀟點點頭,忽然想起手頭的工作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就轉身離開了。
我見過麼?沒有麼?這種感覺真是熟悉。
記雲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搖搖頭走出餐廳,走到馬路對麵的時候他又神差鬼使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家餐廳。林雙江坐的那個角落,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笑容滿麵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呢?記雲瀟這才別過頭真正往回走去。
記雲瀟大學畢業以後就在自家的珠寶公司任首席設計師,然後買房買車順其自然地和各種各樣的女孩子們談起戀愛。分分合合也不知道談了多少次最終敗興而歸。一門心思工作,也算小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