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福嬸是來給郭蘅擦身子的,免得她躺的久了長了褥瘡。
我向福嬸表達了歉意,她沒有怪我,我不好在房裏呆著,就出了房間。
我看見了一個與郭蘅眉宇間有些相似的男子,他三十左右的歲數,是郭蘅的哥哥,郭樺,天聖集團的副總裁,他溫文爾雅,不像郭蘅練了一身的功夫,發起狠來,如同一隻要吃人的母大蟲。
郭樺像是有急事,他與我微微一笑,便急忙忙走了。
我看現在時日也已經不早了,我便離開了郭家。
如今郭家人已不像去年見我時那樣戒備,甚至是哀求,仿佛我是他們家的債主,要拿走他們的一切。雖然他們確實是欠我的,欠我們何家的,但那戒備與哀求之中,還帶著淡淡的高人一等的姿態。此刻的他們與我好像熟的如同一家人一樣,隻是我卻能從他們的熱情中,感覺到淡淡的疏離。其實,無論怎樣,郭家除了郭蘅和福嬸,他們對我如何的熱情,如何的熟稔,都是有著一條淺淺的,卻無法忽視的壕溝,說到底,他們知道他們欠我的,欠我們何家的。這就是一根刺,插在他們的肉中,讓他們時時刻刻都記著這。
但我也不想和他們計較,他們始終是郭蘅的家人,我想和郭蘅在一起,就必須與他們保持著一個良好的關係。否則,我與郭蘅之間也始終會有著一條淺淺的,卻無法忽視的壕溝。畢竟,我和她再也不是十六年前無憂無慮的孩童。我愛她,就要包容她,包容她的家族。否則,受到傷害的終究是我和她。
我謝絕了郭家的車,步行著離去。
我走路的動作看似緩慢,但速度卻是一點也不慢,都快趕上一般人小跑的速度。
我走了半個小時,天上有烏雲從北邊而來,讓天空變得灰蒙蒙的。
這讓我想起了去年年末,我與三位夥伴一同赴死,朝著冥府陰兵發起決死衝擊的一幕。
那時的天,也是這樣灰蒙蒙的,但卻不是我在郭蘅的房間,坐在她床邊,想她吹牛比的那樣。
我既沒有死,也自然那麼英勇,那冥府陰兵千軍萬馬衝來,我一個小小的修士,比那擋車的螳螂都有所不如,我還沒有揮舞著銅劍,剛剛接觸到冥府陰兵,我就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擊中。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我就如海浪滔天中的一葉扁舟,隻是一個小小的浪花,就將我打翻,隨著海浪起伏,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
我那時以為我就這樣死了,我的靈魂仿佛穿越了時空,我看見了另一個時空的我,也是這樣,手持在銅劍,地上是百萬雄師,旌旗招展遮天蔽月,號角此起彼伏,連成一片,比天上的滾雷還要猛烈。而在天上,同樣是無數的人,有道有僧,有十字旗,有綠旗,而至於人種迥異,各族都有,仿佛天底下的教派,有一家算一家,全都傾巢而出,與地上的百萬雄師連成一片,如同天羅地網將我罩住。
如此困境,我卻不懼,反而更加的興奮,在我的身旁,也圍有著我最後的夥伴,與我不離不棄。我們衝殺,斬殺一切,無論是天上的,還是地上的,誰也無法困住我,誰也無法阻攔我,我如同一台殺戮機器,要殺光一切!
那個我是何等的威武,而我卻是何等的渣,我連冥府陰兵的一個衝鋒都沒能挺住,就這樣掛了,還魂飄不知到了何處。
不知多了多久,我悠悠醒來,我還是在山上,空氣中無一絲幽冥之氣,天上星月齊明,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而就在我身前不遠處,立著一個青衣女子。
她一身青衣,飄然而獨立,仿佛是不屬於這一方天地,也仿佛是與這一方天地融合在一起,這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在她的身上,卻是讓我覺得沒有一點矛盾,她就如畫中的青衣仙子。
我的腦子裏靈光一閃,嘴裏發出夢囈一般的聲音:“天下無敵。”
青衣女子捧著我的銅劍在冥思,有點呆呆的,萌萌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感覺,這和天下無敵,以及她飄飄乎的仙子身份不搭,可事實就是這樣,畫風再如何扭曲,我也隻能接受。
青衣女子顯然是聽到了我這夢囈一般的聲音,她扭頭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這時看清了青衣女子的麵容,美,很美,非常美,我搜刮了肚子裏所有的幹活,發現所有用來形容美的辭藻都無法能形容她的美,隻能是用美來形容,幹巴巴的,卻又是最為合適的,因為她的美不屬於人間,
十六年前的我覺得郭蘅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孩,她確實也是美,後來我看見了邢念茹,她與郭蘅一般美麗,卻有著與郭蘅的迥異的氣質,之後我看見了紅衣女鬼的真實麵容,我覺得她的美,似仙似神,是人之美的巔峰。但此刻見著青衣女子,我才知道一個女人到底能美到何等程度,
我看見,隻有欣賞,卻生不出一絲的褻瀆之意,她是仙子,是天下無敵的碧落仙子。
“滅法。”碧落仙子朱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她的聲音仿佛是從她嘴裏出,卻又仿佛是自天上來,真真實實,虛虛幻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