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上枝葉紋風不動,湖麵上卻自起波瀾,任誰也能感覺到事情的怪異之處,更何況常年飄蕩在水上的漁民。
船上一個中年的漁民奮力將厚重的麻繩漁網拋向遠方,忽然見直覺旋地轉,一個踉蹌差點跌落到水裏。他是彭蠡湖邊連山坳的村民,大名喚作張萬全,也是寄托著父母對他一生平安的期望。
張萬全靠著彭蠡湖生活了大半輩子了,你要跟他暈船,肯定少不了被他嘲弄一番,然而今的他忽然也有了一種暈船的感覺。側臥在船艙裏的張萬全定了定神,趴在船舷上再次向湖中看去。
這一次他雖然確定了自己並沒有暈船,但是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是真的在旋地轉。確切的是湖水在轉,而空中也不知何時聚集起了濃厚的黑雲,黑壓壓的遮蔽日,在空中也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張萬全不知怎麼的一下想起了曾經祖輩流傳下來的傳,曾經彭蠡湖中有一條作惡多端的黑龍,最後還是被湖西麵太極觀裏的仙人給擒獲了。難道湖裏麵的黑龍又逃出來了?張萬全雙手合十,不停的祈禱著:湖神啊!您一定要保佑民張萬全平安離去,回到家中我一定擺好三牲貢品好生供奉!
又是趴在船中磕了幾個響頭之後,拚命的將船向岸邊劃去,暗自誓再也不到水裏來討生活了。那昏昏暗暗,無風卻暗自湧動的水流,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了。就算在山中遇到猛虎,好歹還能一搏,然而這地之威卻是讓人半點反抗的心思也生不起來。
空中烏雲席卷,水中暗流湧動。看起來一副風雨交加的樣子卻不見半點風,更沒有一絲雨水,但是萬物生靈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一股威壓,讓你沒有半點喘息的機會。山間的飛禽走獸噤若寒蟬,無不避於山洞退守巢中。然而處在威壓核心的高陽正則的卻無從躲避,當然也無法躲避。
水神印的作用可謂是立竿見影,要讓高陽正則自己修行到這一步,恐怕至少得花三兩年的功夫。然而現在離他閉關修煉也不過半年時間而已,自從有了內視的能力之後,高陽正則不僅沒有放下反而更加積極的修行。不停地引導著淡藍色的水靈之力彙集、凝聚,一絲又一絲,終於化成一滴。
一滴一滴的彙聚,一遍一遍的萃取,終於形成了高陽正則夢寐以求的龍珠。滴溜溜渾圓一顆,內裏卻包涵著無匹的水力,整個彭蠡湖北方三條水脈已被他完全煉化。北方的水脈在水神印的相助之下,基本能夠達到意隨心動的水準。如今再要與老黿比試的話,隻怕高陽正則隻需控製著水勢就能讓他無法脫身。
水滴而石穿,汲取的水力終於助高陽正則一舉脫去了形體的桎梏,水靈之力的滌蕩之下他的道心也變得通明澄澈,根基源流也愈的堅固。那一刻對道法的明悟與體會實在無法用語言來言明。水即是我,我即是水,意隨心動,言出法隨。
高陽正則輕聲喝道:“叱!”隻見包裹在周身淡藍色水繭形體暴漲,轟然一道裂紋行遍周身,像蛋殼一樣塊塊碎裂剝落消散在湖水之中。
水繭破碎,原地哪裏還有數十丈長短的黑龍,隻見一個黑衣少年以無心朝的姿勢端坐在那裏。
原來在高陽正則無意之中不僅結成龍珠,並且還化成了人形。少年黑飄然,一身黑水玄服自動隔開湖水。鼻梁挺拔,劍眉兩道,雖然不見睜眼,但是器宇軒昂威勢不凡,顯然即便化形也會承載著龍族的威儀。
堂堂儀表比之那黑臉的黃龍妖王不知強了多少倍,可見妖怪化形是跟心性相關的,所謂相由心生便是如此。那黃龍妖王平日裏同太極觀的道士和周遭的百姓都有些來往,一顆心倒也學了七八分人相,還能化成個人形。若是像那些整日在深山老林、龍潭險澗裏的妖怪,終日與毒蛇猛虎這些獸類打交道,即便修出妖丹也隻能化出個披毛戴角的模樣。這與修行境界沒什麼關係,但是同一顆本心卻密不可分,沒有人心也就化不成人形。
修行完畢,高陽正則好不容易從那種道心通明的境界中清醒過來,一睜開眼卻現身體如同被緊縛。不僅手腳不能動彈分毫,就連眼珠都難以轉動,比之許旌陽的靈龜陣下更加難受。
高陽正則心中驚懼,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難道修行中出現了什麼紕漏,變成無法移動的植物人了?使出十二萬分的力氣將舌頭捋直,總算斷斷續續出了一句話:“老,老黿,我,我怎麼,動不了了?”
老黿忙道:“大王不要分心,不曆經這地威壓還算不得丹成之境!雷霆雨露俱為恩,大王好生體會其中的道,趁機鞏固當前的境界!”
高陽正則聞言趕忙收心,閉上雙眼體會著無法匹敵的壓力,猶如背負著一座須彌山。如此強壓之下,一顆龍珠極旋轉,調集著著周身每一分力量來對抗著這股壓力。龍珠在如此威壓之下,負荷運轉的過程中正好去蕪存菁,僅憑自己的力量怎麼也不可能凝練出一枚質地上乘的內丹。劫即是對修道者的考驗和阻礙,被無數修道者唾罵,但劫難何嚐不是機緣與助力。無論是地之間的靈力還是修行路上的劫數都是上的恩賜,道即是如此,隻要好不要壞,隻能順不能逆又談什麼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