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琬醒來時,窗外天色已黑,唯有床榻前的小幾上燃著一盞精巧宮燈,映著蕭允尚神情肅穆的臉容。
見衛琬睜開眼睛,蕭允尚眸底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喜色,然而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的神情重又恢複冷峻。他下意識地挑了最能刺傷人的話來說:“方才靖王已經派人來回稟,在深穀中找到了墜毀的馬車,周圍有兩具屍身,皆是殞命當場,皇後不必再為逆賊擔憂了。”
他語意雙關,在別人聽來是勸告衛琬不要在憂心國事,實際上卻是嘲諷她自作聰明地送蕭杞風離開,卻還是送了他們的性命。
衛琬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平靜問道:“隻有兩具屍身……那剩下的一個?”
蕭允尚立即答道:“善琳公主想來是下落時被別人用身子護住了,所以並未喪命,”略微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不過腹中的孩子受了這番重擊,是保不住了,如今正在靖王府養傷。”
見衛琬不吭聲,他又道:“此番追捕逆賊靖王叔立了大功,皇後可要幫朕好好想想該怎麼獎賞他才是,”他輕聲笑了笑,“若不是他一直派人盯著城門處的動靜,這次若是放了桓王叔逃回昌其,朕可是要夜夜不能安枕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衛琬臉上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反而挑起嘴角笑了笑,“皇上可都說完了麼?”她的語氣很是平靜。
蕭允尚說了這麼多話,卻沒有引起她的任何反應,不禁惱羞成怒起來,拂袖起身道:“既然皇後沒有精神聽這些子事,就在這裏好好休息罷。”
他才剛走出幾步,卻聽得身後的衛琬輕聲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股怒意陡然襲上心頭,蕭允尚回身厲聲喝道:“若不是他起兵謀反,朕又何須這樣待他!衛琬,你是在怪朕無情麼?朕若果真無情,在你送他出去時就該把你們拿下,當著你的麵斬了他!”
衛琬見他發怒,竟慢慢從床上坐起身來,淒然笑道:“皇上若是後悔了,現在殺了我也來得及。”說話間,她已平平伸出雙手,伸手請縛的姿態。
微黃的燭光映得她臉色也是黃黃的,一頭長發睡得枯草似的散落在肩頭,弱不勝衣的模樣,卻偏偏是那樣倔強的神情。
蕭允尚怒道:“你放心,我還要讓你親眼看到朕將蕭杞風挫骨揚灰,一個他還不夠,還有一個蕭承鈞!”
這句話已是赤裸裸的威脅,然而衛琬臉上竟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她就那樣看著蕭允尚,毫不在意地說道:“陛下是天子,自然有隨心所欲的自由。”
她這樣冷淡,仿佛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卻更加觸怒了蕭允尚。終究還是礙著她身子不好,蕭允尚並沒有再與她爭論下去,而是狠狠拂袖離去。
翌日的朝堂上,蕭允尚下旨廢桓王蕭杞風為庶人,除皇家玉牒,遺體不得葬入皇陵。前桓王妃乃昌其國善琳公主,待其身體養好後擇日送回昌其國,由昌其國國主自行安排。
然而,在這次評判中居功至偉的衛家和蕭承鈞,蕭允尚卻刻意避免了提及他們的功勞。相反,因著朝中有不少人都是衛覃的門客,其中也不乏在叛亂中倒向了蕭杞風那邊的官員,所以衛覃以察人不利的罪名被罰了一年的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