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降時,晚宴已經開席,蕭允尚自在正殿陪伴百官飲宴,衛琬卻在內殿住持家宴。在座者均是內眷,蕭杞風的新婚妻子善琳公主也在其中。
據說善琳公主深得桓王寵愛,不僅花費千金請來昌其國的廚子為她準備膳食,還替她做了許多昌其國的服飾,希望她不致因為遠嫁而思念家鄉。
今日她穿的便不是王妃朝服,而是一襲明紫色深衣,長發編成無數細小的發辮垂下,額前的銀飾叮當作響。她眉形生得極好,天然濃麗,一雙大眼又是杏核狀,配上這一身出挑的衣飾,格外引人注目。
正殿上酒過三巡後,蕭允尚留下衛覃和淳於剛陪客,自己卻帶了兩位親王往家宴來。坐定後他笑道:“除夕本應是一家人團聚,今日並無皇帝親王之分,隻有我們蕭家的叔侄,兩位叔叔不必拘禮。”
蕭杞風和蕭承鈞應聲入席,蕭杞風自然是坐到了善琳公主旁邊,善琳公主也毫不扭捏,拿了銀筷便往他盤中布菜。
瑾妃高抒然掩唇笑道:“桓王和王妃的感情還真是好呢,我們這些人倒是打擾了他們呢。”
蕭允尚麵上含笑,然而目光在席間逡巡了一圈後卻微微冷了下來,“怎的沒有見到靖王妃,還有澤兒?”
蕭承鈞起身道:“暖河已帶著澤兒入宮了,隻不過澤兒哭鬧,暖河恐怕擾了皇上的興致,所以帶著他避往偏殿去了。”
蕭允尚不悅道:“朕還從來未親眼看過澤兒呢,快讓王妃把他抱出來給朕看看。”
那一瞬間,衛琬分明看到蕭承鈞眸底閃過了一絲遲疑。他究竟是在躲避什麼?淳於暖河與他的兒子,身負皇室和淳於氏的血液,注定這一生都要與朝堂糾纏不休,他又何須如此躲閃。
見蕭承鈞遲遲不答,蕭允尚的語聲冷硬了幾分,“皇叔這是怎麼了,朕實在是好生不解。”他轉向趙玉,“去偏殿宣靖王妃和小世子覲見。”
眼看趙玉轉身向偏殿走去,蕭承鈞遲疑了片刻,陡然起身單膝點地,咬牙道:“暖河自生了澤兒後身子便虧空了,請皇上……”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偏殿驀然傳來一陣尖利的嬰兒哭聲,很快趙玉便跌跌撞撞地回來了,麵色慘白地跪在蕭允尚麵前道:“啟稟……皇上,小世子他……”
蕭承鈞瞳眸一縮,一把拎住趙玉的衣領,低吼道:“澤兒他怎麼了?”
衛琬見趙玉麵色駭然,知道必然不會是小事。趙玉年紀雖輕,但跟著蕭允尚也有一年多了,還不至於被小事嚇成這樣。一念及此,衛琬霍然起身向偏殿走去。
她的舉動提醒了席間眾人,眾人在蕭允尚和蕭承鈞的帶領下也迅速向偏殿跑去。
偏殿內已經亂作一團,宮監侍女一個個都不知所措地看著站在偏殿中央的淳於暖河。她正懷抱著一個繈褓站在中央,持續不斷的尖利哭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嬰兒稚嫩的聲音已經哭的嘶啞,聽著揪人心肺。
“靖王妃!”還未走到她跟前,衛琬見淳於暖河亦是麵色慘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急忙出聲低喝道。
然而淳於暖河竟似失了魂魄一般,隻是木然地看著懷裏的孩子,整個身子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抱不住那個繈褓。偏生旁邊的宮人一個個都似傻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衛琬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儀態,提起裙裾疾步走到淳於暖河身旁,伸手便去奪那個繈褓。出乎她意料的是,淳於暖河竟未作絲毫反抗,任由她將孩子從懷中奪走,自己卻身子一歪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