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列第二的右相淳於剛恭敬道:“靖王日前舊患複發,是以不曾來上朝。”
蕭允尚麵色一沉,“今日是除夕,連朕都不顧病體前來上朝,哪裏有他清閑的份?”他的目光落在淳於寒川身上,“有勞朔風將軍去跑一趟,將靖王叔請來,到時再行早朝也不遲。”
淳於寒川聽出了蕭允尚的意思,倘若靖王不來,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怕是要一直跪著。於是把頭俯地更低,朗聲道:“臣遵旨。”然後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即出了勤政殿,向靖王府一路跑去。
蕭允尚看著淳於寒川離開的身影,眸光越發冷凝。在年輕帝王驕傲而敏感的心中,自己不能上朝而將朝政托付給皇後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了,而自幼就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兩位皇叔更是心頭大患。
蕭承鈞插手朝政時,他不甘,如今蕭承鈞避開政務隱居王府,他卻又不安。幼時他與這位王叔相交便不深,蕭承鈞永遠是帝都風華最盛的公子,文韜武略配以醉花眠柳的風流,卻又有在戰場上以一身血肉拚得軍功赫赫的狠勁。
從前他的父皇便將其視為心頭大患,如今卻是換作了他,這個皇位,一旦坐上去就注定了要睡不安枕。
衛琬見一眾官員仍跪在地上,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皇上,如今是臘月裏,還是先讓諸位大人起來才是。”
蕭允尚斜睨她一眼,語聲中隱了三分嘲諷:“是朕欠慮了,皇後果然是宅心仁厚,”他陡然拔高了聲音:“眾卿平身罷!”
“多謝陛下!”畢竟是上了年紀,淳於剛起身時,膝蓋劇痛了一下,積年的傷患怕是又要發作了。
朝堂上寂靜的可怕,所有人連動也不敢動,屏息靜氣地等著淳於寒川和蕭承鈞回來。
然而這一等,就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太陽已升得老高了,門外終於傳來了宮監的通報聲:“靖王到,朔風將軍到!”
蕭承鈞已有數月不曾來上朝,之前都是衛琬處理朝政,自然不會刻意去找他,如今他驀然撞進眼底,衛琬的心竟顫了一下。
一別數月,他竟老了這許多。雖然眉眼容貌依舊,眼底卻染了濃重的陰影,眼尾處也隱隱有了皺紋。曾經那個在陽光下大笑著毫無顧忌的銀甲將軍,如今已是朝服下生氣衰微的青年男子,眉眼沉寂地讓人心疼。
他屈膝跪地,沉聲道:“微臣參見皇上,願陛下長樂無極。”
蕭允尚輕笑一聲,“皇叔快快請起,朕這一向病著,許久沒有看到皇叔了,還真是想念的緊呢。”他又幹笑了一聲,繼續說道:“說來朕的堂弟澤兒也快半歲了罷,皇叔怎的也不帶他進宮來讓朕看看?”
蕭承鈞眉尾一顫,“陛下養病要緊,澤兒鬧騰的很,不敢帶進宮來擾了皇上靜養。”
“無妨,今日是除夕,亭儀宮也要獨設家宴,皇叔還是讓王妃帶澤兒來,”蕭允尚意味深長地看了衛琬一眼,“到時王妃與皇後同席,一家人也好親近親近。”
蕭承鈞抬眼看向衛琬,一看之下便立即掉轉了目光,“澤兒近日身子不好,還是不要……”
“皇叔是在借此推脫朕麼?”蕭允尚的語聲冷了下來。
蕭承鈞無法,隻得應道:“臣……謹遵陛下旨意,必定帶妻兒前來赴宴……”他的語聲中沉澱了深重的無奈,一如他烙著愁容的臉龐,雖然眉眼英俊如昔,卻少了那份桀驁不馴的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