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夜中,困意漸襲,衛琬的頭不自覺地向一邊歪去。一雙柔軟的手扶住了她,她睜眸看去,卻是紅鶯。
紅鶯的衣衫和頭發已經整理好了,隻是臉頰的紅腫還未退去,失了平日的清秀。衛琬不由得啞聲道:“不是讓你回去歇息麼,怎麼又到這裏來了?”
紅鶯搖搖頭,小聲道:“皇後娘娘在哪裏,紅鶯就在哪裏。”
衛琬不禁為之動容,眼前的紅鶯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懦弱任人欺負的紅兒了,如今的她一雙清澈眼睛散發著堅定的光芒,容色堅毅。衛琬唇邊勉強揚起的弧度中帶著憂傷:“本宮雖然承著皇後的頭銜,卻半點實權也無,你這般跟著我,恐怕有一日……吃苦受累是小事,若是連性命都……”
紅鶯忽然跪下去,重重叩首,“娘娘在哪裏,紅鶯就在哪裏,哪怕粉身碎骨,紅鶯也不悔!”
衛琬凝視她良久,終於點頭道:“那便如你所願好了。”
紅鶯這才勉強一笑,膝行著前進了一步,“娘娘恕罪,其實紅鶯之前是……是左相大人送進來的,大人他……”
衛琬豎起一根手指製止了她的話,素來沉靜的眸子閃爍著紅鶯看不懂的光芒:“替左相傳遞消息的那個紅兒,早已不在昭鳳宮了,本宮身邊的侍女,如今就隻有紅鶯一人。”
紅鶯先是一怔,隨後重重點頭道:“娘娘說的是!”
衛琬伸手將她扶起來,示意她去倒茶,自己卻向後倚在床柱上,疲憊地微閉了眼睛。其實她早就懷疑過紅鶯的身份,畢竟自己在皇宮中的地位特殊,能分到皇後宮中伺候的,又有哪一個會是身份單純的呢?
連自小一起長大的茗兒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她,投向看起來更為強勢的一方,那麼,在深宮中各懷心思的宮人,就更不能輕易信任了。
然而,想要一個人在宮中站穩腳跟,這條路實在是太漫長了。她急需一個得力的人來幫她,哪怕那個人從前是旁人的眼線!而紅鶯,無疑就是這個合適的人選。
懂得在宮中韜光養晦,甚至任人欺壓也毫不反抗,心思自然是藏得極深的。之前紅鶯表現出來的種種懦弱和無知,自然也是刻意為之的了,如今她既肯主動說出衛覃一事,可見自己這些日子來下的功夫也沒有白費。
聰慧如紅鶯,自然知道良禽擇木而棲,自然也能察覺誰才是真正待她好的人。然而她說話時的猶豫,也能讓衛琬看出她良心未泯。倘若她急於投誠,便不值得信任了。
紅鶯捧了茶盞回來,猶豫良久才忍不住道:“娘娘,後日便是三日之期了,皇上……”她擔憂地看向仍在龍床上昏睡不醒的蕭允尚,“要不要和左相大人商議一下?”
衛琬勉強打起精神,“你莫要擔心,本宮若是沒有這個把握,怎敢說那樣的大話?”
紅鶯麵上擔憂未去,正待開口說什麼,卻聽得偏殿的窗欞微微一響。深夜極為寂靜,況且這是皇帝居住的極天殿,出現這樣的響動極為不正常。
紅鶯急忙過去查看,片刻後便回稟道:“沒有什麼動靜,大許是……風吹的罷……“這話說的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是以有些猶疑。
然而衛琬卻低聲道:“你且去正殿門口守著,任何人都不許放進來。”
紅鶯雖不明所以,但看主子的神色嚴謹,便立即去了。衛琬看蕭允尚睡得正熟,便自行向偏殿走去。
甫一踏入偏殿,她便放緩了腳步。黑暗中有夜遼熟悉的聲音笑道:“皇後娘娘好大的膽子,也不怕我們是刺客,就這麼一個人過來查看?”
聽得他說“我們”二字,又聽到黑暗中確實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衛琬的心跳猛然停頓了一拍。和夜遼一起來的人,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