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街。
哀牢山下戛灑江東岸一塊不太平整的小壩子上,坐落著一處傣家人居住的村寨,它和大青樹、鳳凰木、攀枝花及繁茂的鳳尾竹相互掩映,彎彎曲曲、一路水花白雪般濺起的東澗河水從遠處的山間流來,到了這兒後卻舒展得像綢緞一樣平緩,接著,又向遙遙的山穀間流去,彙入戛灑江。這兒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交通要道,南來北往、東出西進的山裏人,都喜歡在這兒歇腳喝茶吃頓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河口街因此而得名,傣家人村寨的名字反而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河口街的東澗河上架著一座小木橋。今天正逢趕集,身穿各種少數民族服裝的群眾,高高興興地帶著各種山貨,從周圍附近的山道上彙攏到這裏。木橋頭,兩個一高一矮歪戴帽子斜背槍的聯防隊員,正在收“過橋錢”。
“老表,工作組的同誌不是說李潤富投降了,一切不合理的苛捐雜稅都免了嗎?怎麼才到這河邊,還沒進街子,就要收過橋錢了?”一個山民悄聲問旁邊一個準備過橋的人,他背著一隻裝著東西的竹籮,竹籮靠脊背的一麵墊著一張禦寒而又耐磨的山羊皮。
“我也不知道,城門洞的風,楚霸王的弓,一天一個新鮮樣,拿不準。”回話的人見過些世麵,他警覺地左右看看,又小小心心地說,“我在來的路上,有人放出話來,說三老爹投降,那是做給人看的,高人鑽矮門,能不低頭嗎?今天的街子,各種該交的錢照收,一文也不能少,一切按過去的老規矩辦。”
“唉,換湯不換藥,打死的和吊死的都一樣,從古至今,吃苦受罪的還是我們窮人。”山民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向橋頭走去。
“站住!”橋頭的矮個把槍一橫,惡聲惡氣地問,“哪裏來的?”
“山上陡牛坡。”
“賣什麼?”
“班長,窮得雞不屙屎的村寨,沒什麼可賣的,昨天打來一點山貨,換點鹽巴火柴錢。”
山民拿不準扛槍人的職務,按習慣,一般稱扛長槍的為班長,挎小槍的為隊長。
“老規矩,交五枚銅毫!”
山民性子直,忍不住直通通地說:“班長,我的東西還沒賣出去,哪來的錢交嘛!”
“沒錢,是嗎?那也好辦,把你背籮裏的東西拿點出來看看也行,錢物都可以,橫豎都一樣。”斜靠在橋欄上的高個嘴上斜叼著煙卷,雙眼眯成一條縫,嬉皮笑臉地說。
山民急了,他知道在這些人的麵前拿出來的東西,就別想收回去,如肉包子打狗一樣。“我不賣了!”說著,山民轉身就想走。
“那怎麼行?都照你這樣,這街還怎麼趕?”矮個把槍一橫,攔住了山民的去路。
山民憤怒了:“你們怎麼能這樣不講理,我沒錢,你們不讓我過橋,我回去,你們又不讓我走,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不講理,這也是規矩。”髙個不急不惱,仍嬉皮笑臉地說“要過橋,就要收費,天經地義。沒錢,交物也行,沒錢沒物,做點活計抵抵也可以,看你身強力壯的,反正我們聯防隊還缺少一個挑水砍柴送飯的人,這可是三老爹老早就定下來的規矩,你不會不知道吧。”
“李潤富已向解放大軍投降,老規矩不是要推翻了嗎?”
“誰讓你叫的李潤富?李潤富是你隨便叫的嗎?窮鬼,要叫三老爹,懂嗎?”矮個擺出一副教訓人的架勢。
高個離開橋欄,向前走上一步攔住還想繼續往下說的矮個:“推翻老規矩?這倒沒聽說過。我隻知道,解放大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其中的第一條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我們聯防隊員好歹算是半個大軍吧?那就必須向解放大軍學習,一切行動聽指揮,上邊叫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總不能讓我們這半個大軍違反紀律吧?”
“對,我們何隊……”矮個插話,高個瞪了他一眼,他趕緊閉上嘴巴,知趣地退縮到一邊。
“再說啦高個繼續說,這方圓百十裏的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這團團轉轉的山是三老爹的山,這團團轉轉的地是三老爹的地,還有這團團轉轉的水是三老爹的水,這山裏長出來的一草一木,這地裏冒出來的一秫一穀,這水裏遊來遊去的一條魚一隻蝦,也應該是三老爹的吧?這河上的橋是三老爹派人從山上砍來的木頭架成的,你說,這過橋錢能不收嗎?”
“你們、你們這不是仗勢欺人,蠻橫不講理嗎?”看著對方死皮賴臉的流氓相,山民憤怒得全身顫抖。
“講理?左一句講理,右一句講理,這年頭哪來那麼多理?理多少錢一兩?理多少錢一斤?”高個不耐煩了,“呸!”的一聲,吐掉嘴上叼著的煙卷,凶狠地一把抓住山民的衣襟,“三老爹就是理!有人有槍就是理!”說話間就想發火打人。矮個趕忙從旁邊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使勁地眨了眨眼,並朝他的身後努了努嘴。高個回頭一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橋頭也圍了一群等候過橋的人,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各種複雜的表情:有的驚惶失色,猶豫不決,止步不前;有的心裏不滿,但怕惹火燒身,敢怒不敢言;而更多的卻是憤恨,眼睛裏充滿了怒火,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高個臉上的肌肉緊張地抽搐了幾下,他有些心虛,怕把事態擴大,不好收場,畢竟解放了,有了人民政府,街上又駐紮了解放大軍,雖然不多,但還是收斂著點好。他右手鬆開抓著的衣襟,左手卻一把拉下山民背上的竹籮,扯掉蓋在上麵的香蕉葉,提出一支鮮嫩的麂子腿,臉上頓時露出一副貪婪的饞相,睜大眯著的雙眼,齜牙咧嘴地說:“識相點!老子今天髙興,也不想掃你下山來趕街的興。走吧,留下這條腿,就算慰勞慰勞弟兄們吧!”
山民憤憤不平,囁嚅著還想說什麼,剛才那個被山民稱為老表的人,趕緊把竹籮從地上提起來往他的肩上一挎,著急地小聲說:“兄弟,忍著點,胳膊擰不過大腿,椽子粗不過大梁,趕緊走吧,街都要散了,老婆娃娃還等著你呢!”
“快走快走,別再站在這兒囉嗦,後邊的人還等著過橋呢!”矮個把槍耀武揚威地一擺,扯著嗓門大聲吆喝。
山民無法,狠狠一踩腳,日著一肚子的老氣,“噔噔噔”地走過橋頭。
中午,日頭當頂,街子上正熱鬧,人群擁擠,接踵摩肩,大聲說話的,高聲叫賣的,偶爾也夾雜著馬的嘶鳴、牛的哞叫和羊的咩咩聲。小百貨、小農具、小食品、蔬菜和一些叫不出名來的山茅野菜,以及用稻草包著的雞蛋,用綠草拴著鰓的河魚等等,擺得滿街都是。偶爾也見一兩張金錢花的豹皮和寬大厚實的狗熊皮,但一看見聯防隊員走過來,賣主就手忙腳亂地把它藏了起來,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牛、羊、豬、馬拴在沿街的鳳凰樹、酸角樹、大青樹下,賣主翹首企盼買主去討價還價。生怕被人突然搶去而把雞緊緊抱在懷裏賣雞的人,眼睛像織布的梭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來回穿梭,焦急地尋找著買主。街邊的一處竹林裏,人聲鼎沸,炊煙繚繞,湯鍋裏煮著牛肉、牛雜碎什麼的,沸沸揚揚,熱氣騰騰,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噴香。湯鍋旁的食客或蹲或坐,三五個衣裳襤褸、臉上沾滿泥巴的村童,圍著手端酒碗的漢子和吃得津津有味、啞著嘴巴的老頭,盯著湯鍋饞涎欲滴。
聯防隊員仍像過去的土匪一樣,斜背著手槍橫挎著大槍,三三兩兩地沿街收取著各種各樣多如牛毛的趕街稅費,大聲吆喝,招搖過市,不時吵罵擺攤賣貨的人,也不時從地攤上提走幾樣東西,惹得滿街的人趨前退後,怨聲載道。
一個白發蒼蒼,拄著竹棍的老太婆一溜歪斜地沿街乞討,偶爾有人扔幾文銅毫在她的破碗裏。一個戴著氈冒的塌鼻子聯防隊員一臉壞笑地走過來,動作麻利地把碗裏的錢全部倒進了自己的腰包。
老太婆可憐巴巴地哀求:“求你行行好,莫拿我這孤寡老人好不容易要來的活命錢吧!”
塌鼻子把油乎乎的髒帽子用手往上一推,大聲霸氣地說:“隻要在這街上占有一個位置,不管是小的還是老的,也不管是要飯的還是腰纏萬貫的,都要收人頭地皮稅,否則,我們站崗值勤的津貼往哪兒去找?嘿嘿,這也是為了保護你們不受外人欺負嘛。按規矩,河口街趕集,人人都要交錢,個個都要納稅,熱鬧熱鬧市場,這是我們上司的命令!”說完,轉身就走。
老太婆氣得用竹棍戳著地大罵:“解放了,誰要你們的保護?你們連我這無依無靠的老婆子都要欺負,這不是大白青天搶人,傷天害理嗎?我到解放大軍那兒告你們去,你們這些千刀萬剮的背時鬼,簡直和土匪沒有什麼兩樣!”
聽到這話,塌鼻子轉身折回來,他凶相畢露,兜頭蓋腦狠狠地打了老太婆一個耳光,破口大罵:“你這老不死的髒老婆子,誰是土匪,誰搶人啦?告訴你,老子現在是解放大軍的聯防隊員,叫法都變了,番號也換了,別他媽的盡翻老黃曆糟蹋人!”
老太婆站不穩,被打倒在地上,她喘著粗氣,用手捂住臉腮,一縷鮮血順著幹癟的嘴角流淌下來。
塌鼻子似乎還不解氣,正想上去再踢兩腳,“嗖”的一聲,一塊飛來的石子不偏不歪,正正地打在他的塌鼻子上。“哎呀……”塌鼻子用手捂住流血的鼻子,彎下腰疼得慘叫。
一個小孩頭上的黃發,一飄一飄地轉眼間就箭似的消失在趕街的擁擠人群中。
“抓住他!抓住他!”旁邊站著的幾個聯防隊員一邊嚎叫,一邊追趕,但他們猶如掉到箐溝裏的老牛,東闖西撞,有勁使不上。過往行人有意無意地遮攔著他們,讓小孩逃走,他們急得噴著唾沫子直罵娘,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遭受娃娃的“毒手”。
一個傻乎乎的聯防隊員走到蹲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塌鼻子麵前,憨笑著說:“老弟,別跟小孩子鬥氣,我還被騎在肩上的兒子用小雀衝了一脖子尿呢。”
“媽的!你會不會說人話?老子的鼻子本來就有毛病,現在又被打成這樣了,你還兒子孫子的!”塌鼻子沒好氣地把捂著鼻子的手一鬆開,圍觀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歎,接著又爆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聲,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喲,血糊淋拉的,鼻子嘴巴整個錯位,都分不清哪是流鼻涕,哪是流口水的地方了。
“有什麼好笑的!老子這是為國挨打,為國流血,是光榮的!等逮著那點小雜種,老子非把他踩死不可!”塌鼻子一邊吵嚷著,一邊“哎喲,哎喲”地叫喚,在周圍人群的一片哄笑聲中,由那個傻乎乎的聯防隊員扶著包藥治傷去了。
老太婆被賣麂子肉的那個山民扶起,讓她坐在一塊放著稻草的石頭上。旁邊吃湯鍋的一個壯年漢子,把碗裏正吃著的牛雜碎倒了一半在另外一個碗裏送過來,安慰她說:“老人家,端好啦。您慢慢吃,消消火,別跟這些畜生不如的雜種生氣,值不得。他們是兔子尾巴,長不了啦,可您老人家還得活下去呀!”這老太婆是附近村子裏的人,前兩年和她相依為命的獨兒子因不滿餘國聰欺男霸女的罪惡行徑,當麵指責了幾句,就被餘國聰指使土匪殺害了。
老太婆用顫抖的雙手接過碗,激動地說:“好人,好人哪!我得給你磕頭!”說著,就要摸索著站起來下跪。
壯年漢子叫易學才,他忙一把拉住,“老人家,萬萬使不得,你這一跪,可是要讓我折壽啊!”隨即扶著老人重新坐回石頭上。
一個衣裳穿成吊吊錢,蒼白頭發髒亂結成塊狀,麵黃肌瘦的老乞丐,雙手端著破碗顫巍巍地走到了易學才的身旁。“這易學才看著伸過來的碗,愣怔了一下,給您吧!”毫不猶豫地把碗裏剩下的牛雜碎全部倒進了他的碗裏,然後緊了緊腰裏的褲帶,拿起身旁的扁擔繩索,低著頭快步走了。他知道,這要飯的老頭是野豬箐的白大爹,前些天聽說幫助解放大軍的一個偵察參謀逃跑,被餘國聰的土匪推倒摔在石頭上撞破了頭,醒過來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土匪當時想把他殺害,但一個過去認識他的分隊長動了惻隱之心,留了他一條命,讓他到處乞討,了此殘生。
街上,李潤富“富昌隆”商號的對麵有一個專賣零食的小貨攤架,扯著遮陽布的架子上擺設著餅幹、米花糖、葵花子、炒花生等小食品。攤主是個二十多歲妝飾俏麗、略顯風騷的傣族少婦,她扭動著豐滿的腰肢,臉上掛著微笑招呼買主。買主來了,賣上一樣兩樣東西,她便伸伸懶腰,轉動著漂亮的眼珠,不時向街對麵不遠處的“富昌隆”瞟上幾眼,細心的人不難發現,她似乎在等待什麼人,懷著心事,眼神中有少許不安。聯防隊員像約好了一樣,沒有任何人敢到她的攤前收費搗亂,剛才發生在她眼皮底下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可她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與己無關,懶得過問,表現出一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的樣子。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舉止完全和當地人一樣的30來歲的中年人步履匆匆地從“富昌隆”商號裏走出來,繞到小攤前,神色有些慌張地輕聲說:“姑娘,我要買兩包用狐仙圖案紙包裹的米花糖。”
少婦眼睛一亮,機警地環顧四周,然後低下頭不吭聲,雙手輕巧地按照買主要求,用狐仙圖紅紙替他包裹好米花糖遞到他的手裏。
“多少錢?”
“兩個半元,要‘唐頭’銀幣。”
“給你一個1元的‘龍柏’銀幣行嗎?我今天身上錢不多,沒帶‘唐頭’。”
少婦抬頭揚起柳眉,看了中年人一眼:“真的沒有‘唐頭’嗎?”
“沒有,隻有‘龍柏’。”暗語對上,來人用隻有對方才能聽得清的聲音說:“我叫張洪,是從戛灑江那邊過來的。”
少婦再次機警地環顧四周,有些吃驚地問:“怎麼,就你一人?”
自稱為張洪的人回答:“這兒說話不方便,容易被人盯上,找個地方再說。”
少婦望了江邊的竹林一眼,示意說:“你在那邊等我,我把攤子收拾一下就來。”
張洪付錢,拿起米花糖若無其事地走開。少婦收起貨架上的小食品,讓旁邊做生意的老大媽照看一下,就離開攤位迅速往竹林深處走去。張洪不遠不近地尾隨著她,七彎八拐,走進竹林深處,眼前呈現出一片鱗次櫛比的土掌房,這是傣家人的住所,從高處往下看,好像一塊塊緊緊相連的小運動場。
二人先後來到一間一樓一底的土掌房前,少婦解開拴在門上的橫杠,讓張洪進去,自己則逗留在外麵磨磨蹭蹭地呆了一會兒,確信身後沒人跟蹤,才走進房子裏,轉身從裏邊把門卡上。
“我是胡萍,外號小狐仙。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另外那個人呢?”剛關上門,少婦就迫不及待地追問,眼睛死死盯住了張洪,裏麵露出了質疑而陰森森的目光,漂亮的眼珠頓時讓人不寒而栗。
“出事了,沒有接到。”張洪簡潔地回答。因為任務沒完成,張洪高大的身體站在胡萍麵前感覺矮了半截。
“出什麼事了?”胡萍感到意外,凶狠地問。
“我們沒有能取得聯係。”張洪顯然也有些著急,“戛灑江的兩邊都有共軍把守,搜查得很緊,他們從山上下來的人剛到江邊,就受到了嚴格的盤查。有個中隊長心情緊張,不慎露出了武器,引起了共軍執勤人員的注意,人一上岸,全部就被帶到大廟裏去了土匪!真他媽的是拉不出廄門走不開步子的土匪!局勢這麼緊,這個中隊長還要出這麼大的紕漏,共產黨不槍斃他,姑奶奶也要剝他一層皮!”胡萍恨得咬牙切齒,眼睛裏閃著駭人的光。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接的這個重要人物現落在共軍的手裏,可這個人我們根本就不認識,時間長了,會出事的,我對那個中隊長不放心,右眼總是在跳。”張洪神情有些沮喪地說。
“別泄氣,隻要這個人沒暴露就好辦。俗話說,山再高,也要踩在腳底下;浪再大,也要壓在船板下。辦法總會有的,讓我想想。”胡萍從桌上的三五牌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陷入沉思,張洪忙湊上去,“哢嗒”一聲,把打火機的火苗遞到了她的鼻子下麵。胡萍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連串的煙圈,小圈鑽大圈,大圈套小圈,圈圈相扣,環環緊連,在空中飄浮著慢慢散去。張洪也抽出一支點燃,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恨不得拿出孫悟空的本領,變個螢火蟲,鑽到大廟裏,把那個重要人物解救出來。
一時間,兩人都緘默不語,屋裏隻聽得到“吱吱吱”的吸煙聲。
少頃,胡萍使勁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一踩,下定決心自言自語地說:“看來隻能這樣了,否則,上峰查起責任怪罪下來,你我都承擔不起。”她把手一招,張洪趕緊靠前兩步,她湊近他的耳朵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聽得張洪連連點頭,麵露喜色,不得不對這位比自己年輕得多的同仁充滿敬佩。
胡萍因為長得白淨、乖巧,頗有些姿色和手腕,軍統中熟悉的人都稱她為“小狐仙”。她不是本地人,更不是傣族。原本是國防部保密局專門搞情報工作的諜報員。1949年4月23日,我野戰軍占領了南京,蔣家王朝覆滅,她受上司的派遣,作為一個負有特殊使命的人物,千裏迢迢來到昆明。在沈醉的安排下,打著蔣介石的尚方寶劍,用軟硬兼施的手段,協助黨國要員強迫國民黨雲南省政府主席盧漢簽發了整肅令,製造了昆明“九·九”反革命整肅事件,大肆抓捕共產黨員、民青團員和進步人士,搞暗殺恐怖活動,還加緊了對內部的控製,凡屬他們認為不可靠、有通共嫌疑的,就秘密處決,並調集重兵進犯滇桂黔邊區根據地,尋找“邊縱”主力作戰,妄圖在解放軍入滇之前消滅“邊縱”,確保蔣介石下一步占據雲南,負隅頑抗,作好垂死掙紮陰謀活動的實施準備。昆明五十三兵工廠是國民黨反動政權整肅的重點單位,也是胡萍控製的重點,她親自指使特務頭子徐遠舉率領軍、警、憲、特等反動武裝人員,多次到廠裏抓捕我中共地下黨員、盟員和進步工人42人,廠裏的黨總支書記楊肇昌及工人聯誼會總幹事、工人代表均遭逮捕,有的慘遭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