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在為捍衛文明反對野蠻而戰,我們正在為捍衛自由反對暴政而戰,德國已成為對全世界的威脅,德國是當前對自由危害最大的敵人。
——西奧多·羅斯福
直到基督紀元20世紀初,戰爭才開始進入到它可以毀滅人類的時代。人類已組織成為大的國家和大的帝國,各民族的興起充滿了集體意識,使屠殺事業可以按以前意想不到的規模和堅毅來加以設計和實行。個人的卓越的長處,都被集中來發展大規模屠殺的能力。雄厚的財力、進行世界貿易和信貸的資源以及巨額資本的積累,得以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把各國人民的精力用於蹂躪破壞的事業。
——溫斯頓·丘吉爾
薩拉熱窩事件
1914年6月28日清晨,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首府薩拉熱窩的狹窄街道上擠滿了人。這是一個古樸、寧靜的巴爾幹小城,城內混居著穆斯林、東正教徒、天主教徒和猶太教徒,主要居民是塞爾維亞族。東正教堂和清真寺到處可見,大部分建築物破舊、矮小,很少現代化的氣息。這一天是星期天,天氣晴朗、溫暖,之前薩拉熱窩市政府已通知居民,奧匈帝國皇儲斐迪南大公夫婦將來這裏訪問,要求人們出來歡迎。人們懷著不同的心態,走出家門,來到大公預期行進路線的街道兩側。一些人純屬好奇;一些人則對大公心懷怨恨,認為他是奧地利壓迫的象征;還有幾個人則抱著必死的信念,執行刺殺大公的使命。隻有他們知道,這一天將震撼世界。
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自14世紀之後就一直處於土耳其人的統治之下。1877年,俄土戰爭爆發,波黑的塞爾維亞人舉行起義,策應俄軍對土耳其的進攻。奧匈帝國利用這個機會,出兵占領了這個地區。1878年,歐洲召開柏林會議,討論對土耳其的處置。在德國首相俾斯麥的支持下,奧匈帝國獲得波黑的委任統治權,引起俄羅斯人的強烈不滿。同時,波黑的塞爾維亞人也感到憤怒:如果他們有權選擇的話,他們寧願讓同為斯拉夫民族,同樣信奉東正教的俄羅斯人來統治;但是他們心中真正希望的是,與1878年獲得獨立地位的塞爾維亞王國共同組成一個新國家。由於這一原因,奧匈帝國統治者將塞爾維亞視為眼中釘,認為它是帝國南部地區一切不安定因素的根源。
1909年,在奧匈帝國壓力下,土耳其被迫簽訂協議,正式放棄對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名義上的主權,哈布斯堡家族將波黑納入奧匈帝國的版圖。俄羅斯獲悉後,立即表示強烈反對,它要求將波黑部分地區劃給塞爾維亞以補償,塞爾維亞政府也向維也納提出強烈抗議。德國再次站出來為自己的盟友撐腰,對俄國發出威脅。此時,俄國剛剛在日俄戰爭中敗北,又遭到1905年革命重創,無力與強大的德國抗衡,隻得作罷。塞爾維亞也隨後屈服。
奧匈帝國對波黑地區的強行吞並,在塞爾維亞和波黑已經播下仇恨的種子,一些塞爾維亞青年決心不惜一切手段對那個可憎的帝國進行報複。
1911年,這些青年在貝爾格萊德結成“黑手社”。它的社章上刻有一個骷髏、一把匕首、一顆炸彈和一瓶毒藥,圖上題有“不統一,毋寧死”的口號,其宗旨是建立一個大塞爾維亞國家。這是一個嚴格對外保密的恐怖組織,它的綱領明確宣布“寧願采取恐怖行動也不願進行理論宣傳”。黑手社成立後,許多波黑塞爾維亞青年加入了這個組織。
為了打擊波黑境內的反奧力量和向塞爾維亞炫耀武力,奧地利決定1914年6月28日在波黑與塞爾維亞接壤地帶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斐迪南大公決定在這一天訪問薩拉熱窩。對於大公來說,6月28日這一天具有特殊意義,這是他與索菲結婚14周年紀念日;然而對塞爾維亞人,6月28日更是銘心,因為1389年的這一天,塞爾維亞王國在科索沃戰役中失敗,從此喪失了獨立,成為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一個省。
斐迪南大公選擇這一天訪問薩拉熱窩,在塞爾維亞人看來無疑是雙重侮辱,這更加堅定了他們要進行報複的信念。
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星期天早晨,斐迪南大公興致勃勃地偕夫人乘火車抵達薩拉熱窩。大公將這次訪問看作是一次愜意的郊遊,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在薩拉熱窩車站,奧匈帝國在當地的駐軍司令和薩拉熱窩市長已在站台上恭候。當大公夫婦走下車廂時,軍樂隊奏響了歡快的歡迎曲。賓主寒暄之後,他們分乘6輛敞篷汽車,前往市區。大公夫婦乘坐的是第二輛汽車,他們並不知道,行刺者們已在那裏等候。
上午10時,大公一行的車隊來到市中心米利亞茨卡河上的楚穆爾亞橋,兩名行刺者已在橋上等候。當大公的車隊駛近他們身旁時,他們中間的一個人身旁正好站有警察,無法動手;另一人則看準了大公的車輛,將一顆炸彈猛擲過去。大公的司機見勢不妙,立即加速,炸彈落在折疊的帆布車篷上,彈回地上,在第三輛車駛近時爆炸。
扔炸彈的青年行刺後立即從橋上跳入河中,很快被一夥警察抓住,拖上岸。他吞服了毒藥,但藥物失效沒有死。這是一位出生在薩拉熱窩的印刷工人。他在警察的毆打下緊閉雙唇,拒絕吐露任何秘密。楚穆爾亞橋上的襲擊僅僅使索菲的女侍和幾名旁觀者受了輕傷。在送走了受傷的女侍之後,車隊繼續前進,不一會兒,車隊駛入市政廳。
按照事前計劃,薩拉熱窩市政當局在這裏舉行歡迎儀式,市裏的權貴和顯要人物都出席了歡迎會。市長剛要致歡迎詞,就被大公粗暴地打斷,他叫嚷道:“我到這裏是來訪問的,卻被你們以炸彈相待,真是豈有此理!”索菲勸住了大公,歡迎儀式繼續進行,但已無任何喜慶氣氛。
歡迎會草草結束後,固執的大公拒絕改變計劃,繼續訪問市區,首站是國家博物館。當大公的車隊來到弗朗西斯·約瑟夫大街時,19歲的塞爾維亞青年普林西波正站在那裏,他掏出左輪手槍,對近在咫尺的斐迪南大公夫婦連發數槍,大公夫婦雙雙倒在血泊中,幾分鍾後死去。普林西波開槍後,立即被警察包圍。他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頭準備開槍,但被警察奪下手槍。他一麵掙紮,一麵吞下事先準備的氰化物,但他隻是劇烈地痙攣、惡心和嘔吐,顯然,毒藥並沒有顯效。
幾天後,奧匈當局在薩拉熱窩審訊普林西波,試圖追查他的組織和幕後指使人。普林西波拒絕回答一切問題,他麵無懼色,向法庭陳述了他的信念和動機:“我毫不後悔,因為我堅信我消滅了一個給我們帶來災難的人,做了一件好事……他是德意誌人,是斯拉夫民族的敵人……他作為奧匈帝國的未來君主,將會阻止我們聯合,實行某些顯然違背我們利益的改革。”
薩拉熱窩的槍聲,成為一顆火星,點燃了巴爾幹這個歐洲火藥桶。自19世紀末以來兩大軍事集團積累的矛盾,終於在這個地方爆發了。幾十年來,歐洲就籠罩著厚厚的陰雲,一場大雷雨遲早要到來。
20世紀初,歐洲已形成以英法俄為首的協約國和以德奧為首的同盟國兩大軍事集團。雙方矛盾日趨激化,衝突一觸即發。作為同盟國重要成員的奧匈帝國,塞爾維亞一直是它的眼中釘,同時也是哈布斯堡家族擴張帝國的首選目標。奧國皇帝弗蘭西斯·約瑟夫認為,薩拉熱窩事件為這一目標的實現提供了合適的借口。
大公遇刺次日,奧軍總參謀長康拉德與外交大臣貝赫托爾德就帝國下一步對策進行討論。康拉德建議,立即開始軍隊動員,因為解決塞爾維亞的時機已經成熟。貝赫托爾德雖同意對塞開戰,但他提醒康拉德:“別忘了,在塞爾維亞身後有俄國人,我們必須考慮俄國人可能幹涉。”之後,兩人認定,隻有取得盟友德國人堅定和明確的支持,才能考慮下一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