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悠悠飄落的年初的最後一場雪,雖然漸漸有了回暖的氣象,但嚴寒之意,依然深濃。
豫昭王納妃不比四年前迎娶燕如吟,因為這是離漠與靖朝之間的聯姻,自然是大辦,隆重的辦。本來,為了給蕭奕洵足夠的麵子,齊黛瑩特意恩準了這場婚事大辦一番,可是蕭奕洵自己卻以國喪未消的理由拒絕了。
齊黛瑩幾次想要給蕭奕洵這個恩典,告訴他靖朝與離漠的婚事可算國婚,國喪可以暫停,但是蕭奕洵卻異常堅定,執意不願以國婚之禮來辦這場婚事。
幾次相勸蕭奕洵都無動於衷能夠,齊黛瑩不知為何,直到有一次去拜見賢安太皇太妃江月玶時同賢安太妃說起此事的時候,賢安太妃隻淡淡對自己說了一句:“太後啊,你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代替,也不能逾矩的,國婚的事情還是算了吧,離漠公主的禮儀,就當一般親王納妃來辦吧。”
江月玶遭遇了那麼多事之後,對於很多事情都已看的透徹,在她這樣一點撥之下,齊黛瑩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蕭奕洵如此拒絕舉辦隆重的禮儀,隻是為了一個人,那個已經逝去的王妃——秦婉詞。
猶記得,當年豫昭王大婚隆重非常,幾近國婚,可那終究不是國婚。如今僅僅是納側妃,要是給了納蘭媛姬太過的殊榮,若要讓她的殊榮超過了秦婉詞,蕭奕洵定是不肯的。
齊黛瑩這才想起,當初蕭奕洵對自己說的那句“豫昭王妃永遠都隻有秦婉詞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經賢安太妃的提醒,齊黛瑩便不再勸蕭奕洵了,隻讓禮部按普通親王迎娶的禮製來辦,畢竟也不能太拂了離漠公主的麵子。
三弟啊三弟,看來無論是什麼地方,無論是什麼時候,你都不準任何一個人淩駕於秦婉詞之上麼?
——————————————————————————————————
臨近黃昏,豫昭王府迎親的隊伍便開始向使館出發。因是初春,天黑的很快,天邊那幾許亮黃很快便被暮色的昏暗,漸漸洗染。滿街的華燈也被人點燃,國喪期間留下的淒冷與倉惶之意,終於被春節與這一場大婚的隆重衝淡了不少。
燈籠十二,火炬十八前導,蕭奕洵再一次身著袞冕,立於寶馬之上。似乎一切與四年之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舊是這樣的繁華,依舊有那麼多的百姓在旁邊為官,他依舊氣度非凡,風采無雙。隻是,這心境卻再不複當初。
當年時刻,他滿心歡喜,充滿期待,走向鎮南王府,看著那一身紅衣的秦婉詞被人迎接出府,踏上那紅緞圍的八抬彩轎,他的心中是道不盡的狂歡與喜悅,而如今,這樣一個本該是幸福滿溢的夜晚,蕭奕洵竟感受到了無比的寂寞與哀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迎接了那一位離漠的公主回府,又是怎樣的接待了各個前來祝賀的王公大臣、皇室近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敬了多少杯的酒。
秦婉詞死後,他便再也沒有飲過酒。今日太後齊黛瑩親臨豫昭王府主婚,向他敬了第一杯酒。烈酒進腹,竟像是火燒一樣的熾熱,深深將他心中的寒意燒去了不少。忽然覺得,這酒有如甘霖,讓自己的神思不再那麼的清晰,心中的壓力與負擔也不再那麼沉重,喝下了第一杯,蕭奕洵便再也不打算克製自己,一飲而盡,今夜,他不想清醒,亦不願清醒。
坐在一旁的幾位蕭奕洵的好友還有蕭肅之與蕭楚延,看見蕭奕洵這樣沒命的喝,都發覺不對勁了。
見自己的弟弟這樣狂飲,蕭肅之不住蹙眉對坐在一旁的蕭楚延道:“楚延,奕洵再這樣喝下去,可是要傷身了。”
龍家的少公子龍霽雲本也想乘著多年不見蕭奕洵要好好跟他喝上幾杯,可是見蕭奕洵這個樣子,他也沉下眼神,擔心道:“楚延,不能讓奕洵這麼喝了,今日是他的大婚,喝醉了可不好……”
蕭楚延深深看了蕭奕洵一眼,搖了搖頭,隻是低頭抿了一口,沒有阻止蕭奕洵,隻道:“三哥他若不想醉,是不會醉的。今日,他隻不過不想醒著罷了。這些日子,他心裏太苦了,這一晚,就讓他由著性子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