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蒼寥,萬裏的長空飄散著稀疏的雲彩,偶有幾次遮住純潔的月色,在地麵或是人身上投下朦朧的影子。蕭奕洵於舒雪靜靜策馬與大道之上,夏夜暖風吹拂,若非這遼闊的天地,隻怕會讓人心生躁念。
等了許久,蕭奕洵也未曾說話,舒雪終道:“王爺也不問問舒雪為何在等王爺?”
蕭奕洵的眼神寂寥如秋,聲若溫泉:“舒姑娘自然會說,不然,亦不必日日在大營門口等候。”
舒雪目光微微一緊,轉瞬卻柔和地笑了:“王爺心思總是如此洞明。舒雪這次來,隻是有幾句話想對王爺說。隻是王爺近幾日甚少回府,舒雪見不到,但又覺得這幾句話不得不說,所以才越了禮數,來大營門口等著王爺。”
迎著風,蕭奕洵鬢邊長發隨風揚起,他眸光不變,隻淡淡道:“舒姑娘直說。”
舒雪輕聲歎了一句,方道:“前幾日發生的事,我都聽玉晗說了。不過還好,府裏其他的人都不知曉。王爺的心裏怕是有隔閡吧……”
蕭奕洵牽住韁繩的手猛地一緊,轉頭冷厲地看著舒雪,目光銳利的可怕,他冰冷地說道:“我與王妃的事情,輪不到別人插手!”
蕭奕洵陡然色變,舒雪卻並不畏懼,她抬起頭,於月色之中凝視蕭奕洵,目光平靜,音色沉穩:“我一點也不想插手。可是王爺,如今遼東離漠正在開戰,你是我們的主心骨,而且王妃又有了身孕,你們若是有了隔閡和間隙,對哪邊都不是好事。我本不想過問,可王爺這幾天的狀態卻著實讓人有些失望!”
舒雪義正言辭的話讓蕭奕洵的戾氣漸漸收斂了起來,他靜靜看了舒雪一眼,鬆了鬆韁繩,放緩了聲音:“原來是叫人失望了麼?隻是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見蕭奕洵緩了口氣,舒雪繼續正色道:“王爺可以在任何時候做一個普通人,但是現在卻不可以。多事之秋怎容匹夫之誌?您與王妃的事情,舒雪不便插手,隻是現如今,您分心軍事,王妃亦愁容於麵,舒雪不得不過問。您對王妃的心意,我們四下都看在眼裏。既然您能一直容忍至今,為何現在卻不能容忍一時呢?且不說王妃與靖淵王的事情到底如何,既然你們是夫妻,就該同心同德。怎能在這個關鍵時候,兩人產生分歧呢?”
蕭奕洵蹙了眉頭,眉間交織著失意、彷徨、焦慮與困惑,他的聲音發澀:“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一片長雲飄過,遮住了舒雪的神情,隻有她那略帶清冷的聲音穩穩傳來:“隻是舒雪自小受父親教導,明白一個道理,大丈夫胸懷天下,兒女情長終究要放在身後。豫昭王您經天緯地,一直是舒雪心目中的大英雄,舒雪敬慕你的為人,可是如今您的迷惘讓舒雪失望。舒雪身為一名女子,都難免失望,那您背後的十萬軍士,遼東的百萬百姓,王爺難道也要讓他們失望麼?”
許久,蕭奕洵都沒有說話,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舒雪不再說話,但是她卻清楚,蕭奕洵的沉默代表了他正在思考。舒雪今天的話,她苦想了多日,有九成的把握,蕭奕洵會為此話而動。隻要他還是心懷天下的豫昭王,他就一定能聽得進自己的話。
果然,沒過多久,蕭奕洵便深深吞吐了一口氣,仿佛是將幾日的壓抑與無奈都傾吐了出來,再回首,他的目光已不再沉重而迷茫,反倒又重新拾回了自信與傲視天下的氣魄。“舒姑娘,謝謝你。你這一番話,當真點醒了我。的確,現在不該是我憂愁的時候。”
舒雪見蕭奕洵重新神采奕奕的樣子,垂頭笑道:“舒雪隻不過是想把自己心中的話告訴王爺罷了。”
蕭奕洵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原本隻道你知書達理,卻不曾想,你心卻如男兒一般,心懷天下,今日當真是讓蕭某刮目相看了。”
聽到了蕭奕洵的誇讚,舒雪似乎愈加的不好意思,月色下,她白皙的臉頰上似乎出現了兩朵淡淡的緋紅,她低聲道:“王爺是舒雪心中的君子、英雄。能得王爺的讚賞,舒雪當真不敢當。”
舒雪的行為讓蕭奕洵心中微微一動,他目光沉凝,語氣之中有一絲飄渺的惆悵:“知道麼?你這樣子倒有些像一個人,溫和易羞,通情達理,有大家閨秀的氣度,隻不過她少了一分像你這樣男子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