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願意等,而是不能再等了……”段霖暉的追問使得楊正清不得不重重歎息一聲:“段大人,這一回,你覺得我輸了麼?其實,我是再打一場必贏的仗,您能明白麼?”
段霖暉一愣,一開始沒有明白楊正清話中所指,“必贏的仗”?楊正清這麼肯定,現在他贏了麼?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那一日,楊正清彈劾蕭城毅失敗後被帶走的場景,沒有那麼失落、那麼痛苦、那麼後悔,反而有了一種特別奇怪的從容與鎮定,甚至有一份欣慰。當時段霖暉便以為自己看錯了,現在結合了楊正清的這番話,他開始確信自己並沒有看錯。
楊正清的結著血痂的臉上,看不到滿受酷刑之後的痛苦,自始自終,他都是從容的神情。這一回,他終於可以將自己心中的話說出來了:“段大人,我不否認,你和右丞相韜光養晦,暗中推波助瀾,搜集西平王的罪證,最後的確能夠擊敗他。但是現在的時機,卻給不了你那樣的時間了。”
“蕭城毅想要擁立瑞懷王為皇,甚至都已經對陛下動手了,他定不會等待那麼長的時間,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擊潰他。以他那樣的性格,必定在半年之內就推瑞懷王為帝。一旦瑞懷王成為皇帝,他手中便有了十足的權力,朝中的班子一換,任我們能耐再大,又豈能蚍蜉撼樹?”
楊正清的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所以,必須要有人來為你們打破這個僵局,而我自然是最好的人選。我自知毫無證據就貿然向西平王發難,以他今日權勢,我必定死路一條。但是實際上這一次,勝利的人是我。我當眾揭發他欲擁立瑞懷王為帝這一事,等於逼得他在群臣麵前,在天下麵前發誓,他此生絕對不會擁立瑞懷王為帝。他既不能指望瑞懷王,若又不願意放棄自己的野心,那麼便隻剩下一個辦法了,就是要麼選擇皇太子,要麼在其他的皇子之中選擇一位。這樣我們就打亂了蕭城毅的步伐,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要靠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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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段霖暉與夏舒征都沒有在說話了,很明顯,他們被楊正清的打算深深震驚了。夏舒征還好,在這之前,他就知道楊正清有這樣的打算,隻是了解的並不是十分透徹,如今細細聽來,才得知原來楊正清心中竟然思考了這麼多的事情,這一回他或許能夠理解楊正清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能保持從容與平靜的原因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要完成的事情了。
可是內心真正震撼的時段霖暉,誰也無法想象,段霖暉現在心中是怎樣一個複雜的心境,震動,驚愕,愧疚,感謝,所有能夠有的複雜情感,全都在他的心中蔓延開了。
他終於明白了楊正清的心理,也被這想法深痛地震撼了。
楊正清這一番話,說的從容自在,甚至還有一份勝利的喜悅,可是他們心裏卻清楚,這件事情背後的代價是什麼。
是楊正清的性命,他在以命搏勝!
的確,如果沒有了楊正清這一次的發難,蕭城毅絕不會自亂陣腳。一旦蕭城毅真將瑞懷王推舉成帝,那麼一切都要完了。楊正清是預料到了這一件事情,所以才會在這麼不合時機的情況下與西平王為難。
也正是楊正清這以次看似“魯莽”,實則經過深思熟慮的舉動,挽救了一場原本可能走向敗局的境況。
“你這樣做,知道自己麵臨的是什麼嗎?”終於,忍住內心的巨大痛苦,段霖暉平靜的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九死一生?”楊正清淡淡反問,最後又自嘲道:“嗬嗬,無生無死,人命總會逝去,段大人,舒征,你們無需掛懷。”他的聲音慢慢悠悠,在這樣空曠的空間裏,有細細的回聲,顯得漫長綿軟,仿佛浸潤了無數的回憶:“我的命,本來早就該沒有了。可是我遇到了我的繼父,他帶我如親子,教我讀書教我做人。我做官後,本來也就該默默無聞一生,可是你幫助我,先帝賞識我,提拔我,信任我。是他給以了我這樣的信任,讓我能夠有機會對得起我一生做人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