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暉一怔,低聲喃喃道:“他不要我知道?”這一刻他的心就像沉入了萬裏的深海中,死一般的沉寂,他猛然抬起步就朝太和殿拋去,驚惶道:“楊正清他……他是想死啊!!”
段霖暉從來沒有一刻希望自己能跑得再快一點,此時此刻,他恨不得自己片刻之間就到太和殿。看著前麵的長路,段霖暉心中深恨不已,當初秦煦卿笑言說要教他一些輕功,上朝可以快一些,還被段霖暉說秦煦卿故意取笑自己,所以不肯學。現在他恨不得自己能將傳說中的縮地法都學會,好一步就到達太和殿。
段霖暉拚死朝太和殿跑去,夏舒征氣喘籲籲地跟在他後麵也跑著,道:“段大人,隻怕是來不及了,早朝像是已經開始了。”
夏舒征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冰刀一樣在段霖暉胸口來回的滑動,讓他的心幾乎滴血。不行!楊正清,你不能那樣做!你會死的,你鬥不過蕭城毅,沒有證據,你貿然出手,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你千萬不要說出來啊!千萬要再等一等。
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太和殿跑去,路上的侍衛看見兩位位居三品的大臣不要命地跑著,都被這種駭人的氣勢給嚇到了,都自主的向邊上讓路。
好容易跑到了太和殿,段霖暉一把衝進去,正要說什麼,卻聽見有一人跪在大殿中央,正朗朗說著什麼,他定神一聽,眼前幾乎一暗,心道:完了……
楊正清跪在大殿的中央,字字泣血,道:
代左丞相職、先帝顧命之臣楊正清謹奏:
臣孤直罪臣,蒙天地恩,超擢不次。夙夜祗懼,思圖報稱,蓋未有急於請誅賊臣者也。賊臣者,乃輔政王毅也。
方今四方未平,京師有賊,試問,內賊不去,安可除外? 敢列賊臣罪狀十處,為陛下言之。
祖製,陛下有恙,以擬旨專責左右二丞。然西平擅權,多出傳奉,或徑自內批,無丞相名,而有丞相權,雖為輔政實為攝政,壞祖宗政體,大罪一也。
前賀蘭築城,靖淵守城,此一大機也。然西平擅自調換,取其親信為帥,至西北敗績,尤不悔改,是誤國家之軍機。大罪二也。
西平多有愛臣,京查多顧所愛之臣若江越,曲意綢繆,終加蟒玉。此乃營私,大罪三也。
王紀、鍾羽正先年功在國本。及紀為司寇,執法如山;羽正為司空,清修如鶴。以未侍西平,顧斥逐,必不容盛時有正色立朝之直臣,爵人於朝,莫重廷推。大罪四也。
聖政初新,正資忠直。乃滿朝薦剛正忠厚之臣,然抗論稍忤,立行貶黜,屢經恩典,竟阻賜環。大罪五也。
陛下安時用一人,西平曰“我薦也”;斥一人,曰“此非我所親,故罷之”。陛下宥一人,西平曰“我救也”;罰一人,曰“此得罪於我,故報之”。伺陛下喜怒以恣威福。群臣感西平甚於感陛下,畏西平甚於畏陛下。欲天下以陛下之善盡歸於西平。是掩君上之治功,是竊君上之大權。大罪六也。
夫寵極則驕,恩多成怨。西平以輔政之名,不細考察,設司糧,建大壩,強竊國庫,斷國根本,大罪七也。
知左右侍從之能察意旨也,厚賄結納。凡陛下言動舉措,莫不報西平。是陛下之左右皆賊西平之間諜也。大罪八也。
西平進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釋。深恨先帝遺詔,深嫉陛下,是以以藥至陛下重病,破天子龍體,此乃大逆之罪,大罪九也。
顛倒銓政,掉弄機權,以皇太子年幼為由,意圖廢太子,立新皇,天下不容,大罪十也。
西平十罪,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猶複包藏禍心,窺竊神器。罪罪當誅!
臣早年為官,實為布衣,後受先帝賞識,重寄於話言,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幹,六尺之孤何托?
然臣蒙先帝、陛下特擢,乃亦每事依違,不敢持正,實乃負國,臣萬死不能謝其罪。
然陛下春秋鼎盛,生殺予奪,必可自主,伏乞大奮雷霆,集文武勳戚,敕刑部嚴訊,以正國法,用消隱憂,察西平之奸。或召問豫昭、鎮南,北淮三王,或詢諸臣。重則置憲,輕則勒致仕。內賊既去,外賊自除。縱雲殊亦必畏陛下聖斷,有所折服。若此,臣死且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