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花吟(3 / 3)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霍水盡收眼底。

“兩帝終於還是開戰了。誰先挑起的?”他即使溫柔,卻是明智的。

抬頭看了霍水一眼,開口道:“黃帝。”

霍水看著他,半晌才開口。

“齊弦,你是有軍事才華的。依你所見,誰會贏?”他在設一個圈套,隻有聰明如齊弦才會將自己逼進這樣的圈套。

齊弦沉默了……

耳邊一片寂靜,隻餘下風聲,冬天淒冷清絕的風聲。******************************雲霧深鎖的麒麟宮中,四季如春。

人間漫長的對峙在這裏隻是驚鴻一瞥。

那紅色的身影,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麒麟……哥哥?”脫口而出的叫喚卻將自己嚇著了。連飛兒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叫。

“飛兒?回來了?”身處火焰般的麒麟宮中,那聲音卻如此冰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

下意識地,飛兒向後退了一步。

她在害怕著,下意識地害怕站在她身前的男人……不,是神。

這個主掌中宮的年輕男子,原名就為麒麟。在她的記憶裏,他似乎比孟章大人活得更久。

在她還小的時候,被孟章大人送來與麒麟哥哥做伴。她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但是,她從來都沒有自己決定過自己的生命,她也從沒有想過要抗拒自己的命運。

印象中,麒麟哥哥總是一身紅色。他喜歡紅色,所以也專製地要她也喜歡紅色。麒麟哥哥的臉色總是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他總是自傲地告訴她:“如果有一天你要逃開,我會在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燃起一把地獄的、最炙熱的火。”每當那時,麒麟哥哥的神色是如此殘忍,令人害怕。

孟章大人總是會過來看她,笑著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麒麟對誰如此和善。”她太小了,竟誤以為那就是疼她的表情。直到她離開他的那天,那冰冷的眼神,她怎麼也無法忘懷。

“你害怕我?”麒麟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讓人感受到壓迫和窒息。

飛兒趕緊搖頭,隻是咬著唇不說話。嫩紅的唇被刻出了一道血紅。

麒麟直視她,一會兒,向她伸出手。

不意外地,飛兒又向後一退。

他將手伸得更前。

就在一退一伸之間,飛兒覺得,幾乎是一個生死輪回。

麒麟的手觸到了她的唇。那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震。

是啊,印象裏的麒麟哥哥的手一直都是這樣冷冷的。

麒麟的眼神好溫柔,至少相對於他通常的眼神。這樣的溫柔使她想要逃。

“你逃不了了。”他陰森森地開口。他的蒼白的手指順著她的肩膀移向她的手。一個使勁將她拉進懷裏。

那胸懷也是一片冰冷,竟然沒有心跳。飛兒在人間生活了10年,竟然忘記了,5位大帝都是沒有心跳的。東宮龍宮的孟章大人沒有,北宮玄武宮的執明大人沒有,西宮白虎宮的監兵大人沒有,南宮朱雀宮的陵光大人沒有……麒麟,更是沒有。

被他突然擁進懷裏,腦中一片空白。

“忘記了我說過的話?地獄的火已經燃起,曆史將要被顛覆了。哈哈哈……”森冷的笑聲在麒麟宮回蕩。

地獄的火?地獄……的火?

當她想明白的時候,已經陷入了黑暗,倒在了她的麒麟哥哥懷裏。

殊不知,她這一睡,睡過了人間千古。

黑暗中,最後出現的,是那個纏繞舌間,永生不能忘懷的名字。

霍水……

水……*****************************坐於殿上的霍水驀地心頭一涼。

是飛兒的聲音。

是錯覺嗎?

“齊弦,回答我的話。”他是強硬的,他答應過要保護好他自己,他必須這麼做。

“……”他依舊沉默著。他在思考著,他在警惕著。

霍水拍案而起,似是就要發怒。

“王,黃帝會勝。”齊弦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男人。

含怒未發,霍水碰然坐下。“是嗎?那你認為我水龍國會遭到魚池之殃嗎?”

齊弦呆在原地。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王變得這麼精明了?

“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冷笑。可是,可有人知道,他有多痛苦。齊弦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他珍惜這個臣子,從來都沒有像過有這樣一天要這樣爭鋒相對。

什麼都沒有說,沉默。

沒有人知道過了多久。

宮城裏的打更聲回響在兩人之間,隻覺得空曠。

“還不能向我坦白嗎?”霍水輕輕歎息。如果可以,他不願意去懷疑他。

齊弦依舊沉默。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更多的,是不能。

“下去吧。明天早朝,將這件事告訴眾大臣吧。”霍水揮揮衣袖讓齊弦退下。他不說,他不能逼迫他。他相信,他會有一天對他說的吧。

“飛兒要是知道,定又要說我傻了。”他低低一笑。眸中滿是傷痛。

窗外,終於還是下起了雪。那白色飄飄,比霜柔軟,卻比霜更冷了。

今夜似乎是個無眠夜。他搖了搖頭,向屋外走去。

與其在房裏歎息,不如出去走走。

十二月的夜總是特別的冷。冷得徹骨。

呼出一口氣,升起的白霧幾乎結成了不化的冰霜。抬頭看向茫茫夜空,說不出的寂寞。飛兒就在上麵吧?

他不是一個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王。但是,如果有一天,要他在愛情與權利之間選擇,即使痛苦,他依然會選擇他的國家。這是脫不了的宿命。

黃帝和炎帝終於還是開戰了。

這一戰,決定了曆史的走向,決定了國家的命運。

伏羲帝、顓頊帝、少昊帝……他們又會如何呢?究竟他們會借機獨立還是會參與這次的戰爭呢?

這些事本不需要他考慮,而他的考慮也沒有意義。可是,此刻,他寧願胡思亂想。他不願意去想一些諸如:飛兒的話成了現實;飛兒離開半月卻毫無音迅;他珍視的愛臣齊弦可能會背叛他;水龍國可能會……

他寧願去想些其他……其他一些比較不痛苦的……比較快樂的……事情。

為什麼飄雪了?是在嘲笑他的失敗?

甩甩頭不去想,慢慢踱步回房。

不論如何,他還是個王,是水龍國的王。他必須要強迫自己振作。

明天……還有一場屬於他的戰爭……

閉眼前,他的唇舌間纏繞的,是霍水心心念念的名字。

飛兒……

夢中,他又聽到了,那銀鈴的笑聲。

將鋼化為饒指柔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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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出乎人意料的,黃炎之戰在朝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臣子間議論紛紛,上奏之人不在少數。

有人建議靜觀其變,有人建議出兵支援,有甚者甚至建議向炎帝投誠,引來一片唏噓。而他坐於高位,隻覺得好笑。

那奏本就像昨夜雪花。不同的是,後者讓他平靜下來,前者……令他覺得悲哀。

如果這是曆史的必然趨勢,他們的上奏又有什麼意義。

下意識地先向右後方看去。

那本是飛兒常站的位置。不知為什麼,看到她的臉總能讓他安心。

可是……現在……什麼人都沒有。

心中淒然,又向左望去。

那是他的愛臣齊弦所站的位置。過去,當他望向齊弦的時候,總能得到一個寬慰的眼神。齊弦——他總能將事情處理地完美。

而如今,他看到的,是一個冰冷的眼神。一夜間,齊弦從他的臣子變成了他的敵人。他在防備著自己。他太明白了,那眼神……在八年前……

心頭湧上一陣無力的感覺。

殿下的臣子還在喋喋不休的爭執中。

他又看了半晌,轉身離開。留下一群仍在爭吵中的大臣……和齊弦那冷酷的眼神。

做皇帝,真的好難。

他突然有些期待這場絕世之戰了。他在期待那個戰勝者的出現。他在等著同情那個可悲的人。

猛然驚覺自己的所思所想竟如此冷血。

回神間,他站在回廊之間。

低頭,隻看到了那陽光照耀後留下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