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翁並沒有說謊,至少在容易追查的地方他實話實說,他擔心少年人知曉實情,那麼,自家的胡說八道極有可能給自己帶來禍患,同時,他並沒說謊的必要,這一回,柳家堂堂正正找飛熊寨的麻煩,並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當然,在清風寨一事上,李倫不可能言無不盡,在他想來,盡管老子此來居心不良,可也隻有我與為數不多的幾個主事者知道罷了,諒你也挑不出毛病,既然挑不出毛病,我又與劉萇是故交,還如此低聲下氣,你總不能逼人太甚吧。
不得不說,白頭翁的算盤打的不錯,人心也拿捏的很準。
可惜,他想差了。
趙老大清楚他所為何來,所以,小土匪不可能放過他。
清風寨裏忽然刮起一陣風,一片枯黃的樹葉落在了李倫的麵前,年過半百的白頭翁盯著少年人咂嘴咋舌的笑容,終於想到少年人方才在寨門的大嗓門。
熊九,熊九,不正是當著嶽雲記老掌櫃的麵擊殺柳澈的那個九山王嘛,不就是將柳家的謀劃攪得一團糟,讓黑梅仙娘恨得咬牙切齒的少年郎嘛。
這一個念頭可將他嚇得不輕,柳家與飛熊寨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自己是柳家的人,對方是飛熊寨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七寨主,連嶽雲記老掌櫃都不願招惹的飛熊寨熊九,自己竟然還癡心妄想著在對方手底下逃過一劫。
汗已從李倫的脊梁上密密麻麻的冒了出來,白頭翁感到頭懸利劍,他不想死。
他將手伸到懷中,將一張凹凸不平紙片握在了手中。
感受著手中這一枚符篆的炙熱,李倫稍微放下心來,扭頭望向左右為難的劉萇:
“兄弟,老哥這一回上山,真的隻是想趁著機會討杯酒水呀!”
劉萇聞言也是心頭一怔,他與李倫的交情並不深,隻是,對方乃他的客人,如今求到眼前,實在不好坐視不理,可是,柳家與飛熊寨又是敵對的局麵。
一時間,青山神鞭頭大如鬥。。
可很快,他的糾結便煙消雲散,被一團突然出現火燒得煙消雲散。
火出自李倫之手,是一團人頭大小的炙熱火球,甫一出現,立刻撲向了步步緊逼的趙虎生,然後,轟隆一聲,火球撞上少年,炸起一堆濃煙。
於是,白頭翁笑了,笑的咬牙切齒。
於是,劉萇怒了,杜八爺對他有救命之恩,今日,杜八的義子竟折在自家眼前。
再無猶豫,青山神鞭的鞭子已卷向了拔腿就逃的李倫。
與他粗人的形象不同,青山神鞭動起手,立刻沒了笨重的感覺。
一出手便是“青蛇舞電”,重重疊疊的鞭影就像一道道閃電將作勢欲逃的白頭翁裹在其中,一時間,往日高來高去的白頭翁便變成了一隻籠中鳥。
而令這隻籠中鳥叫苦不迭的是,困著他的籠子正在不斷縮小。
我命休矣!終於,在經曆一番掙紮之後,李倫停下了腳步,方才,與小土匪的一番生死之爭已令他成為強弩之末,這會兒,輾轉騰挪一番後,已油盡燈枯。
隻是,想象中鋪天蓋地的鞭子並沒有打向他的全身。
鞭影突然停了下來,停在了一位滿臉烏黑,頭發冒煙的少年人手中。
沒死?白頭翁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在他想來,先天高手都難以抵擋的符籙,怎麼說也能讓熊九屍骨無存。
可是很明顯,飛熊寨的少年人逃過了一劫,甚至,連過重的傷勢都沒留下。
這一刻,白頭翁心如死灰。
其實,現在的趙虎生並不輕鬆,至少心裏一點都不輕鬆。
如果,白頭翁的符篆不是廢符,如果不是殘次品,如果他沒有赤鱗擋在身前,如果,他沒有一身煉體的好功夫,恐怕,八月初三真就會成為他祭日。
這是趙老大重生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大意了!趙虎生心底猛然警醒起來。
老妖怪發覺,由於重生以來,一直順風順水,所以,上輩子養成的小心謹慎已有不複存在的跡象,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若是今日沒有白頭翁給自己這當頭棒喝,若是依然依這種自以為智珠在握的心態麵對強敵,恐怕!
恐怕,到時候迎接自己的就不單單是一張廢符,就不會隻有一身皮外傷。
這越往細致裏想,趙老大這心就越感後怕。
罷罷罷!趙老大長籲一口,揚起手中的赤鱗。
殺人,吃飯。
待得吃飽喝足,再一次邁出清風寨的時候,大青山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巨大的山形如同一頭頭匍匐在四周的葉舟,黑魆魆的令人生畏。
離開清風寨之後,趙老大並沒有返回老虎峰的打算。
今日十月初三,距離初五整整有一天的光景,飛熊寨內的三門小陣早已安置妥當,就算現在回去,除了等待再無什麼可做的,倒不如前往柳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