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趕上電梯,沐飛氣喘籲籲問:“你們倆能不能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林安好到底在哪裏?”

“小別墅!”梟旭堯一字一頓道:“希源在醫院後麵的那棟小別墅!”

“為什麼?”

“沐飛,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伺候蘇蘇的那個柳媽?”梟旭堯不答反問。

“柳媽?”沐飛皺眉想了想,“是不是希源小時候的那個老保姆?”

“對,就是她。”梟旭堯的眼睛裏躍動著兩團黑色火焰,目光卻陰冷得讓人害怕:“當初希源邀請我和好好搬去他的小別墅,我們入住的第一天商量著準備去釣魚。我去超市買戶外服,希源在車庫裏找魚竿,好好就獨自參觀小別墅。結果,柳媽卻偷偷躲在小別墅裏,想暗害好好。

她從身後推了好好一把,好好差點從三樓樓梯上滾下去。好好後來追上五樓,發現有人通過天梯爬到樓頂上去了,她就想追。剛爬上天梯,柳媽就從頂樓天台的小門上推下來一個石膏假人,差點把好好砸死。

我雖然沒見過那個石膏假人,但聽好好描述過。昨晚上馮希茜推下樓的那個石膏假人,我覺得跟好好描述的非常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東西應該就出自希源的小別墅,是希源做的人體模具。

對嗎,希源?”

梟旭堯的最後一句話很顯然是在問馮希源。

馮希源點點頭:“沒錯,那就是我親手做的石膏人體模具。”

沐飛恍然大悟。

馮希源小別墅裏的石膏模具是用來給學生上課的,這種東西不可能自己跑到馮氏老別墅去。

毫無疑問,石膏模具是馮希茜帶回去的。

而馮希茜昨晚上出去過一次,石膏模具很有可能就是她那時候順手牽羊帶回老別墅的。

那麼,馮希茜昨晚上能去哪兒?

所以,梟旭堯的思路沒錯。

小別墅,馮希茜一定把林安好關在了小別墅裏……

小別墅就在醫院後麵,走路十五分鍾就到了,三個男人跑步過去,隻花了不到十分鍾。

現在天剛亮,鍾點工還沒過來,小別墅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三個男人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從一樓到五樓,甚至樓頂天台和地下室,全都翻遍了,尤其是五樓儲藏室和地下室。

但,沒有。

整個小別墅裏都沒有林安好的身影。

馮希茜到底把林安好藏在哪裏了?

找了足足四個小時,三人頹廢地坐在客廳地板上。

馮希源和沐飛都看向梟旭堯:“旭堯,你是不是想錯了?”

梟旭堯沒理他們。

他用雙手支著額頭,完全陷入沉思。

是他想錯了嗎?

不會。

那段時間三人住在小別墅,梟旭堯每天聽馮希源和林安好討論心理學。

人的言行是受顯意識和潛意識共同控製的。

昨晚上馮希茜的行為已經嚴重失常,她跟個妄想症患者差不多。

那種時候,馮希茜的顯意識並不清晰,她所做的一切,都由潛意識支配。

她弄個石膏假人到樓頂絕對不是偶然,那就是馮希茜想讓好好死亡的模式。

而馮希茜跳樓也不是偶然,那是她專門為自己挑選的死亡方式。

之所以一遍遍重複跳樓這種行為,馮希茜是在進行反複演練,在強化場景重現。

她想通過這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將原本就糾結在三年前蘇蘇跳樓死亡事件中的自己和希源,徹底拖進無休止的噩夢。

馮希茜是想在梟旭堯和馮希源的潛意識裏打上烙印。

她想讓他們認定,林安好除了跳樓摔死之外,沒有任何出路。

人的思維一旦固定在某種框架裏,就很難再擺脫出來。

哀大莫於心死,

好比希源和天佑。

他們如今早已不愛蘇蘇,但卻條件反射地保留著某種蘇蘇的習慣,用一種自虐的方式,一直在懲罰自己,懲罰了三年。

所以,這應該是馮希茜死亡之後給他們布置的一道數學題。

有什麼比希望就在眼前,卻被你自己生生忽略更加殘忍的嗎?

如果,林安好就被馮希茜藏在他們身邊,他們每天都從她身邊經過,卻因為放棄了希望而選擇忽略和漠視,最終導致林安好死亡,梟旭堯和馮希源會怎樣自責、自虐?

這樣的懲罰,是不是更加刻骨銘心?

所以,林安好一定在小別墅裏,一定。

她隻是被馮希茜藏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這是他昨晚上想了一夜的結果,現在再想,還是這個答案。

梟旭堯相信自己的感覺。

“不會錯,好好就在這棟小別墅裏。”

說完,梟旭堯騰地一下站起身,推開客廳門直接走出去……

林安好口渴得厲害。

她不知道已經過去幾天了,但她知道,再這麼下去,她會死。

其實,在那間手術室,當中年男人把藍色液體注射進她的血管,爬上床抱住她時,林安好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以為那就是馮希茜給她安排的死亡方式,安安靜靜地沉睡,享受安樂死。

可她錯了。

閉上眼睛之前,林安好再次看見馮希茜。

雖然眼皮沉重得無法睜開,但她清楚地感覺到,馮希茜又給她打了一針。

注射的到底是什麼林安好不知道,可是,自從馮希茜給她打完針之後,林安好就睡不著了。

仿佛深陷在煉獄,一邊是熊熊烈焰,一邊是萬年寒冰,她的身體困得要死要活,思維卻活躍得匪夷所思。

林安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種折磨,就像一個植物人的身體裏居住著無比活躍瘋狂的靈魂,這靈魂呐喊著、喧囂著,時時刻刻想要撕碎身體,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