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少帝康裕(2 / 3)

蘇知海跌坐在書房的太師椅裏,本就一頭白發,如今更是蒼茫如雪。

陛下竟然如斯心狠!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下得去手!貴妃娘娘已經瘋了,自陛下薨逝,二殿下歿了,她就沒有開口講過話,一副癡傻之態!老夫我也快瘋了!

多年經營,多方謀劃,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外孫登上大寶,好讓蘇家能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繼續榮耀百年!

可現在,釜底抽薪,一切都沒有了……

也不知道渡口的埋伏怎麼樣了?若是太子死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了吧,李家的人如此情癡,氣數已盡,朝野又有我蘇家一半的門生故舊,想要上位……,未必不可以!

蘇知海想及此,不禁覺得自己有了無數精神,他還有三子八孫,也可嚐嚐開國始祖的滋味了!

他抖了抖衣襟,似乎要將以往的事故抖落,揚聲叫人:“來人,將三位公子叫進來!”

門輕輕開了,蘇知海頭也沒抬的吩咐:“倒茶!”

一個紫砂小口茶盅直撲麵門,蘇知海本能的抬頭來看,茶盅恰好撞在他嘴上,他隻覺得猛烈一擊,人頓時倒在椅子裏,口中腥味濃鬱腫痛沒有知覺,他猛然咳嗽起來,一口吐出和著鮮血的好幾隻牙齒。

他此時才覺得口中痛苦難當,抬手擦了擦臉,才驚覺麵前站了個白衣少年。

少年肩闊腰細,一頭墨發襯著星眸紅唇,靜默如山,出塵如仙,卻天生高貴不得不心生愧意。

蘇知海軟軟跪倒,不顧口中傷痛,含糊著磕頭見禮:“臣蘇知海,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請太子殿下恕罪!”

少年不語,卻周身寒意。

蘇知海伏地不起,還是覺得涔涔冷意從地底泛起,他不禁輕輕抖動起來。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不久,蘇知海隻覺得自己在這盛夏七月卻如在寒冬冰窖中浸染一般,才聽見頭頂傳來一句問話:“你,想一個人死?還是闔府七百口一起死?我,隻問一次!想清楚了再回答……”

蘇知海猛抬頭看向少年,少年的眼眸黑沉得與年紀不符,如深潭般幽暗無底,卻又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隻那麼冷冷看著,似乎已經望進了他靈魂深處。

蘇知海頹然倒地,混著血水的腫脹雙唇抖動起來,匍匐下自己一下子老邁的軀體,聲音從地底清晰的傳上來:“臣該死!求太子殿下放臣子嗣一條生路!”

一陣疾風掠過,蘇知海再無知覺。等他再醒來,卻已經是在皇城的朝殿中。

朝殿裏還是以往的端肅模樣,文武朝臣分列兩邊,靜悄悄鴉雀無聲,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皇帝陛下日日朝議的歲月。隻是陛下病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日子了,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代為主持著朝事,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蘇知海抬眼看著,想著,謀劃著他最後的計議。

早就聽聞太子一身武藝出神入化,想不到能那般無聲無息的入了自己的府邸書房!

自己也是權傾朝野的人,書房重地豈是平常人可以進入的?!但他來了!那麼自己便賭了一把!若他把自己無聲無息的殺了,朝中反對聲浪定然一浪高過一浪,即便他有太子詔書那又怎樣?失了臣心,他一人能幹什麼?

若他一時放過自己,那便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蘇家扶持李家已近兩百年,也該為自己打算了!

可現在……這是要幹什麼?那高坐在龍椅之上的少年容姿高貴,一身粗麻斬衰蓋不住底下的黑底銀線五爪龍袍,玉階遙遙,自己跪在這裏,已經看不清他的眉眼神情,難道……今日……不是昨夕?他又是怎麼做到的靈前執命,登基為帝?他又是怎麼說服的眾臣如此順服歸依?

不等蘇知海細想這些,已有昔日敬他如神明的一個臣工,細細的在一側大聲朗讀他的罪狀,一條條,一樁樁,有根有據,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