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陽光照射在他被水浸濕的龍袍上,好像是這世上最耀眼的色彩。
蒼梨的眼裏,滿是他身上熟悉的光芒。雖然被這樣全力的擁抱擠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潮紅。可是他那樣熱烈的擁抱,讓她無比的懷念和繾綣,她甚至看不見、聽不見別的什麼,隻有他在耳邊的呼吸,還有胸口的心跳。她隱隱約約地記得,她掉進水裏,去地府走了一遭,是他的雙手將她拉回來,回到他身邊。此刻有他在,便大過一切。死裏逃生猶如大夢初醒的刹那,第一個閃現在腦海的畫麵,就是此生最想珍惜的一切。她的一切,都是他,整個畫麵,滿滿的都是他。他的臉,他的發,他的緊張兮兮,他的喜極而泣,還有他臂彎裏的溫暖。
眼淚止不住地湧出來,打濕了蒼梨的臉。她顫抖著抬起手來,猶豫地回抱他,那記憶中健碩偉岸的身軀,在她的胳膊下,竟變得那麼消瘦和憔悴。
蓮蓉站在一旁大口地喘息,好像隻是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而陽光下的那一對璧人,卻足夠讓她的淚湧了出來。
湛溪把頭埋進她的長發中,深深地親吻著她的發,狂亂的心跳因著她的發香才漸漸平複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將她抱在懷裏,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向玉茗軒。
蟬在茂密的樹葉間“知了”、“知了”地鳴叫,長短起伏,好像一首歌。
她可知他的心,在這一刻忽然有了感慨萬千。她的身軀原本那麼輕,他慢慢地走,卻感覺到一點一點的沉重。那是來自心裏的痛。因為他的自以為,以為可以用她的無情做借口,讓自己遠離這份羈絆,卻差點永遠失去她。如果他一直在她身邊,守護著她,她也不會這樣受苦。他簡直不能想象,若是剛才他沒有及時趕到,這一切會變成什麼樣子?當她重新睜開眼睛的一刹那,他恍然明白,她早已成為他身體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支撐不住的疲憊,讓蒼梨在午曬的光暈和蟬的歌唱聲中沉沉地閉上眼睛。隻是因為有他,所以才可以安心地睡去。她知道哪怕會有意外的一刻——在她墜落黑暗的深淵前那一刻,他一定會及時地拉住她。
湛溪小心的將她平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卻舍不得離開。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熟睡的臉龐。她的身影那麼近,觸手可及,可是他忽然覺得害怕,即便是這麼近的距離,也怕她隻是幻影,輕輕一碰就破。他遲疑地伸手撩撥她額前淩亂的發絲,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是那麼容易破碎的夢,是否從一開始就不該染指?隻是給了她的心,已經沒有辦法收得回。
“皇上……”小順子急匆匆地走進來,看了一眼湛溪,又壓低了聲音,“太醫來了。”
湛溪恍恍惚惚地站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到門口去。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和脈搏,所以他知道,她還在他身邊,不用擔心什麼。迎麵而來的刺眼陽光,讓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輕雲屏著氣站在門口,擔憂地看著湛溪,卻什麼也不能說。
“皇上。”敬嬤嬤正好迎麵走來,低著頭向湛溪福了福身,又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他。
湛溪停下腳步,有點落寞地垂著眼眸,許久,才輕聲說道:“朕做不到。”頓了頓,他又繼續說,“朕沒有辦法想象,如果她離開朕身邊,會是怎樣。”
“沒有誰會離不開誰。這個世界上,少了任何人,都不會有任何改變。”敬嬤嬤輕輕蹙眉開解說。
湛溪搖了搖頭,抬起頭來看著敬嬤嬤,說:“從前朕也這樣以為。可是當那一刻,朕忽然感覺不到她的呼吸的時候,朕才明白,那不過是自欺欺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她隻是一個不多不少的人,可是對朕來說,她是整個世界。沒有她,一切對朕來說都沒有意義。”
“皇上,有些事情,上天早已注定,不可強求啊。”敬嬤嬤並不是想一味地潑冷水,隻是作為一國之君,若是有了愛的執念,就意味著肩上沉重的擔子又多了一份枷鎖,這並不見得是好事。
“若上天如此不近人情,那朕又何患為她逆天而行?”湛溪的手篤定地握成拳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