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太後。”蒼梨看看中天的月,那一片清輝,灑進她心裏的一瞬間,變成了塵土。
此刻的皇上,在這樣的月光裏,睡得可還安穩?
直到冉冉升起的朝陽,透過窗紙和簾幕,將蜜色的日光塗抹在蒼梨輕蹙的眉頭,她才驚覺自己失眠了一整夜。
“貴人,該起床洗漱了。”敬嬤嬤拿著水和毛巾推門進來,看了一眼蒼梨臉上疲倦的神色,又接著說,“太後宮中的規矩多,您要是沒睡好,先去跪了安,待會兒可以回玉茗軒補個回籠覺。”
蒼梨搖了搖頭,並不覺得困,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問:“皇上已經去早朝了嗎?”
敬嬤嬤將幹淨毛巾遞給蒼梨,又躬身幫她係腰帶,也還答道:“聽說皇上今日召集眾臣商議與北夷和談一事,所以提前了早朝,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提前?蒼梨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臉上閃過一絲苦笑。她有點落寞地坐到梳妝台前,讓敬嬤嬤替她梳好發髻。接著她原本是要伸手去拿台麵上的梨花簪,一低頭看見的卻是那朵略顯枯萎的玫瑰花,昨晚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現在眼前。
百花齊放,雨露均沾。
輕描淡寫的八個字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拿著梨花簪的手縮了一下,將它緊捏在手中,並沒有遞給敬嬤嬤,就這樣素淨地走回了玉茗軒。
蓮蓉衝上來拉著蒼梨問東問西,生怕她在康寧宮受了欺負,那架勢好像是表明,如果太後真對蒼梨做了什麼,蓮蓉立馬就會衝過去把太後暴打一頓。但這顯然是不現實的事情,於是蓮蓉的表情就顯得格外糾結和鬱悶,不過好在蒼梨並沒有什麼不妥,看她臉上也仍還掛著淡淡的笑容,蓮蓉才放心許多。
“皇上駕到--”
蒼梨還沒回殿多久,小順子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湛溪迫不及待地拉起行禮的蒼梨,將她從上到下好好地打量了一遍,仍不放心,追問道:“昨晚太後可有為難你?”
蒼梨輕輕搖了搖頭,說:“臣妾不過一個小小的妃嬪,太後何須為難臣妾?她不過是教了臣妾一些為妃之道,讓臣妾受教不少。”
湛溪的目光將信將疑,太後何時變成這樣通融的人了?不過昨天他好歹順了她的意,她開心一些便不去刁難蒼梨,倒也是可能,這樣也算是給了他警示,完全說得過去。他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那你在康寧宮睡得可好?”他明顯看到了蒼梨眼底的血絲,就算不是太後為難,那康寧宮對她來說也太過壓抑,失眠並不奇怪。他有些心疼的用手掌摸著她涼涼的臉頰,說:“那地方規矩多,你一定不習慣吧?”
“都是一樣的容身之榻,都是一樣的蠟燭和月光,並沒有什麼不同,也沒有不習慣。”蒼梨不冷不熱地答應,口氣客氣淡漠得好像一個禮貌的客人,並且假裝不以為然地後退了一些,讓湛溪的手掌脫離了她的臉頰。
即便表麵上看去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可這微小的差異還是被湛溪感覺到了。他抿了抿唇,抱著試探的態度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大概是沒想到皇上會這麼快過來,還沒有準備。”蒼梨扯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的理由,於是又勉強去補救,說,“臣妾聽說皇上今日提前早朝商議和北夷的和談,怎麼會這麼早就退朝?”
“都是些板上釘釘的事情,走一個過場,讓那些大臣們賣弄一些博學算一個黃道吉日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為何要提前早朝。若你是為了朕昨晚留在康定宮的事情感到不舒服,那……”湛溪聽著她怪怪的語氣,心裏別扭得慌,忍不住想要解釋什麼。
“既然已經決定要和談,那就得仔細推敲製定所有的條約內容,還要應付那北夷王的親臨,諸多事宜,皇上最近應該會很忙吧?”蒼梨好像沒聽見湛溪想要說的話,徑直打斷了他,岔到另一個話題上。
湛溪一窒,沒有說話,用異樣的打量的目光看著蒼梨,看她一個人繼續自導自演著不知是何目的的戲碼。
“皇上有那麼多政事,就不要常常抽空來玉茗軒了,臣妾也會照顧好自己。臣妾不想耽誤皇上的政務。”蒼梨原本是看著湛溪,但話說到一半,卻自己垂下了眼眸。因為她看見湛溪眼裏那好看的星光,忽然像被風吹熄的蠟燭一樣,黯淡下來。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