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敢貪功。若說憐貴人的身子有了起色,當是那日外邦的藥方開得精妙。微臣在宮中數十年,隻一心為皇上盡忠,為娘娘出力,也是老臣的本分。”洪太醫慈眉善目地說道。
蒼梨看著洪若權並不是假仁假義之人,也就不好再堅持,隻道是:“洪太醫忠心可鑒,是本宮狹隘了。隻是日後玉茗軒恐還得讓洪太醫多多照料,勞煩您了。”
這一個敬語,讓洪若權倍感驚惶,連連拱手作揖說:“憐貴人言重了。但凡玉茗軒有用得上微臣的地方,微臣自當竭心盡力為娘娘分憂。”
蒼梨點點頭,便讓芸芳去送太醫出門。
芸芳將太醫送到門口之後,便折了身回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洪太醫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樹下,向麵前背手站著的人躬身說道:“皇上,已經給憐貴人問過診了,一切安好。”
湛溪點了點頭,將視線移到玉茗軒。那點點閃爍的燈火,好像是她的眼眸一般,卻要昏暗渾濁得多。
“皇上,您今晚還是不進去嗎?”小順子試著問。這都連續半個月了,皇上總是過門而不入,隻是守在這裏遠遠地看著,小順子看在眼裏,不由著急。
湛溪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道:“回書房。”
小順子歎了口氣,也無法,隻得跟上去。
過一會兒芸芳回門,把屋裏其他的兩個丫頭遣下去了,然後走到蒼梨身邊,壓低了聲音說:“主子,那日你讓奴婢辦的事,已經打點好了,後日傍晚,等冷宮那邊輪班之後便可過去。”
蒼梨垂下眼眸,輕微地“嗯”了一聲。她想起麗昭儀那年輕姣好的容顏,竟然忍不住歎息起來:“多少紅顏,在這高牆大院內消隕,堪有誰憐。”
芸芳聽了蒼梨的話,有意無意地應道:“若說紅顏,奴婢在這宮裏這麼多年,當真是沒有見過比主子更美的女子了。隻是這宮裏的爭鬥,往往不是容貌取勝那麼簡單。”
蒼梨也淡淡一笑,帶著一絲悲戚地說:“以色侍人,終不能久已。”她低下頭看見腰上掛的香囊,忽而想起了那一日皇帝來還,卻……心頭不免有些煩亂。她起身說道:“本宮出去走走。”
“快要宮禁了,主子要去哪裏?”芸芳問道。
蒼梨看了一眼門外,說:“去梨園走走吧,那裏清靜。”
“奴婢陪你吧?”芸芳試探著問。因為蒼梨一向是由蓮蓉貼身侍奉,貼心的話也不太會讓她們旁人知道。
不過這次蒼梨沒有拒絕。原本也隻是想散散心,而芸芳又更熟悉宮裏環境,有她陪著倒也放心。她倆出門徑直走向梨園,花謝之後,北野覓的打理也怠慢許多,地上仍有零星的殘花,蒼梨卻不忍踩踏。然而走至深處,隱約之間卻見一個孩童的背影晃了過去。蒼梨立馬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撞上跟來的芸芳。
“怎麼了,主子?”芸芳輕聲問。
“噓--”蒼梨作了個噓聲,小聲說,“好像有人。”
芸芳會意地點點頭,對蒼梨說:“這麼晚了,誰會在這裏?主子你且在這兒等著,奴婢去看看。”
蒼梨也不曾想有什麼危險,便點了點頭。芸芳撥開濃密的樹葉,探尋著慢慢往前走,漸漸沒了身影。蒼梨站在原地百無聊賴地等待著,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一彎新月,清麗的月光籠罩著她的臉,有絲絲涼意。她深吸了一口涼氣,讓自己的頭腦清楚一些,剛一垂眸,卻看見麵前赫然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紮著兩條小辮,仰著一張白得不像話的小臉,用通紅的雙眼麵無表情地看著蒼梨。
“啊--”蒼梨的心“撲通”一跳,根本來不及多想就閉上眼睛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那、那是什麼東西……
蒼梨的身子不住地顫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芸芳在搖晃她。
“主子……主子……怎麼了?”
這模糊的聲音,雖然好像隔了一層膜一般不清晰,卻還是讓蒼梨的心智慢慢地恢複過來。
可是,剛才看見的東西,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