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瀟凜冽的眼神早就上上下下把蓮蓉打量了一個遍,再看旁邊安靜站著的女子,很明顯的主仆之分。不過這兩個人麵生得很,若不是旁邊有小順子在,他早就盤問起來。他的目光移向小順子,問:“她們是什麼人?”
“這位就是來和親的南朝和順公主,皇上已經封她為憐貴人。旁邊那個多嘴的是她的陪嫁丫鬟,叫什麼蓉來著。我正要帶她們去玉茗軒呢。”小順子解釋說,還不忘抓住一絲報複的機會,好像葉瀟站在旁邊就有人給他撐腰了一樣。
“南朝公主?”葉瀟帶著一絲輕蔑之色打量了一眼蒼梨。
這一眼讓蒼梨格外不舒服。從南朝一路走來,尤其進入北朝境內,受到的各種待遇不等,蒼梨卻不曾放在心上。南北對峙已久,主戰的人就把她當成有深仇大恨的敵國仇人,主和的人則歡迎她的議和之舉,無論是怎樣的境遇,都在情理之中。可唯獨兩個人的眼神,她覺得滲得慌。一個是大殿上見到的北皇,北野湛溪。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個冰窖,沒有任何溫度,即使偶爾表現出倨傲,背後也依然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另一個就是眼前的葉瀟。他的眼神同樣是冰冷的,但不同的是那種輕蔑並沒有高傲的意思,仿佛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但又不屑於與對方產生糾葛。
蒼梨把葉瀟的眼神琢磨了個透,不知對方也在反觀著她。葉瀟並不是個多事的人,尤其是別人的閑事。後宮之大,佳麗之多,他沒有閑暇去一一認識,隻要有個臉熟就行。不過這個蒼梨給他的印象算是深刻。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份特殊的緣故。抑或是,葉瀟同樣被她的眼神吸引。那樣清澈的目光,不染一點雜質,像是從來不知道人世的險惡。但她恬淡的表情,又似乎飽經滄桑,看透塵世,不為任何凡塵俗世驚起波瀾。偏偏她又生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如果不是葉瀟了解皇上的性格,一定會擔心這女人隻要稍稍利用自己的容貌,就可以在皇宮裏掀起一番風浪。
“我家公主是很美,不過那也是你們皇上的女人,你這碗夜宵看夠了沒?”蓮蓉沒好氣地說。
蒼梨看了蓮蓉一眼,示意不要冒犯。小順子也衝蓮蓉翻個白眼,甚至有點洋洋自得,好像是說,看,我沒說錯吧,連你主人都說你多嘴!蓮蓉氣鼓鼓地吸了口氣,幹脆別過頭誰也不看。
不過小順子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僵持下去,趕緊出來打圓場,說:“咳,時候也不早了,得趕緊安排貴人入住玉茗軒。皇上此刻在禦花園設宴,葉瀟你趕緊過去。”
葉瀟回過視線,看了看小順子,然後徑直轉身就走。
“嘿!”蓮蓉還有些不服氣。怎麼說他麵前站著的也是堂堂一個貴人,他這算什麼態度!
蒼梨拉住蓮蓉,對小順子說:“公公走吧。”
小順子陪著笑,不忘解釋幾句:“這個葉瀟從小就性子清高冷淡,若有冒犯,貴人你別放在心上。”
蒼梨笑了笑,沒有說話。她看得出來,這個葉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要想在皇宮安穩度日,還是少與這種人打交道為好。
又走出很長一段路,終於看見了掛著“玉茗軒”牌匾的宮殿。這是一間很別致的宅院,門前的廊柱上還掛著一副素雅的對聯,也不知是工匠挑選的好對,還是先前主人的興致所致。
“貴人,這就是玉茗軒了。不過因為皇上臨時安排,殿中還未整理。貴人暫且在屋裏熟悉一下環境,奴才這就去麵見皇後,請皇後娘娘做主安排。”小順子躬身說。
“勞煩公公。”蒼梨點了點頭,就往宅院裏去了。
門未上鎖,院子裏一片幽靜。四周圍種著高大的常青樹,牆上也爬著一些古老的藤蔓。滿地落葉堆積,踩上去,有細細的塵飛舞起來。正前的大廳裝修得很雅致,左手邊是重重紗帳,掩蓋著寢殿。右手邊的廳堂比較寬廣,擺放著桌椅、放樂器的案板,還有書案,以及幾個書架。看上去最舒適的,自然是休憩用的臥榻,榻上有小方桌,可以放一些茶點。臥榻首尾的地方都有花瓶,不過興許是先前的主人去得匆忙,花瓶並沒有收拾,裏麵還插著凋殘的杜鵑花。看來她走的時候是夏天,至於去了哪裏,蒼梨記得剛才北野湛溪說的話,所以不願意多想。在這皇宮中的女子,能熬到生老病死,也算是解脫。
“公主,咱們以後就真要在這兒住下了。”蓮蓉歎了口氣。
蒼梨的思緒從別人身上飛回來,發現她更需要考慮的是自己。她抬眸四處張望,忽然覺得左心房裏的跳動有些空落落的。以後,真要留在這個地方,挑盡孤燈,獨自成眠了。她閉上眼,終於覺得眼角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