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陳律師的這一番話，又好像是說給黃祺月聽的，這件事並不是接受錢芳的委托。不會以為黃祺月幫她是有特殊關係吧，錢芳有一種，一旦這件事處理完，再也不想與陳律師見麵的反感。
\t兩天後，陳律師拿著錢芳簽名的委托書，約在萬漢輝的家裏見麵。
\t與萬漢輝談話的過程也隻有一個小時，太有效率，難怪律師都是按鍾點收費。
\t陳律師從萬漢輝的房子裏出來，坐進自己的小車，按下車窗，才給黃祺月打電話，報告事情的進展，甚至連讓黃祺月代為轉告當事人錢芳都沒提。
\t具體的事情，錢芳還是聽黃祺月告訴她。
\t幾天之後，萬漢輝就約錢芳去民政局辦手續，真是一個急躁的性子。錢芳沒料到這麼容易就解決了，簡直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心態。
\t薑還是老的辣，陳律師竟然為錢芳爭到一點財產。陳炳烈打量過萬漢輝的房子，８５平方，地段不錯，當時就決定了。事先錢芳表示寧肯放棄分割房產，要帶著女兒淨身出戶。
\t陳律師不是出於正義感，而是律師的一種天性，總想為當事人撈到更多的好處。抽成的銷售理念驅使之下，陳律師突然萌生多餘的鬥誌，各種利弊分析，“我的當事人錢女士要訴訟長期受到家庭暴力，她保留以前去醫院的外傷記錄，多次報警，可找管轄區內的警察取證，還有幾年前你們租房那個小區的管委會大媽也願意出來作證，視情況有必要的話我將聯係你的前妻，希望你能配合，提供你前妻的聯係方式，聽說你前妻也是通過律師申請離婚，提到過家庭暴力，記錄在案。”
\t這一套籌碼，一下子就把萬漢輝唬住，他原本的底氣，蕩然無存。萬漢輝果真是欺軟怕硬的人，麵對律師，隻剩嘴上反複吵鬧的辯詞。
\t最後，陳律師寬容地說：“最好不要對簿公堂，錢女士是個體麵的人，又有正常的工作，社會輿論更傾向於弱者。你是公務人員，這勢必影響你在單位的名聲，可能會找你領導談話，以了解你的工作表現。錢女士擁有一半房產，購房時寫了一家三口的名字，女兒萬芮真離婚後隨母，依然擁有房子的居住權，如今錢女士母女租住在外，房子現由你居住，那麼你付房貸是理所當然，賣房時得款平分。錢女士承諾這筆錢將歸萬芮真所有，作為她的教育與未來發展的資金。”
\t萬漢輝的如意算盤，被陳律師當頭一棒，一時大怒，又吵嚷，說是錢芳要主動離婚，如果是這種分割他就不同意離。
\t陳律師並不急，而是一點一點反駁，並且強硬的態度說：“就算鬧上法院，依然是這樣判法，並且可能要保護婦女兒童權益，房子還要由錢芳母女居住。”
\t萬漢輝被擊懵了，惱羞成怒的同時，也黯然神傷，婚姻失敗畢竟是兩敗俱傷的事情，他此時不想離都不成，已經鬧到這種田地，錢芳是鐵了心要和他離，挽回不了。萬漢輝從來都不是慎重思考的人，他隻想事情對他有利，當即就同意了陳律師的要求，轉變之快，讓陳律師都深感吃驚。
\t萬漢輝竟然有臉說對女兒表現不舍，“想到女兒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這一半必須是用在我女兒身上，不能給錢芳自己拿去，寫在離婚協議上。”
\t最後談到，在萬芮真的生活費上，萬漢輝隻肯出３００元每月，以每天１０元的生活費在這物價飛漲的城市生活，簡直生存不下去，更何況還有教育支出。萬漢輝惡毒地說：“要怪隻能怪她媽，非要帶著她離婚，使孩子失去完整的家。是她逼我的，生活費不夠就讓錢芳自己掏，難道全都要靠我呀！我不能出錢還去養著前妻吧，再說我還有一個前妻那邊的女兒，那邊每月生活費也是３００元，一碗水端平，我這去掉兩個三百，自己生活恐怕也受影響。”
\t陳律師嗬嗬笑，深表同情，這幾乎比對錢芳的同情還要多一點兒。
\t至於家產中一台二手車，歸萬漢輝所有，陳律師提出錢芳放棄其它財產的分割，那麼買房時借錢家父母的十萬塊錢應由萬漢輝負責償還，並約定在三年內還清。
\t錢芳真慶幸是找律師去談，若是她自己，怎麼敢爭取到這些離婚條件。
\t錢芳聽到協議內容，心有餘悸，真怕萬漢輝會變卦，又不敢露出主動聯係他，讓萬漢輝懷疑她對離婚條件十分滿意。怕會節外生枝，萬一臨時變卦，錢芳也急於辦手續，卻又按兵不動，等萬漢輝催促她。萬漢輝那急躁脾氣，好像一直未睡，唯有一錘定下音，才能睡得踏實。從律師那裏拿到鑒定後協議，第二天，他就聯係錢芳去民政局辦手續。
\t錢芳差點兒聲音裏就透出愉悅，硬是不動聲色，有點憋得辛苦。
\t錢芳有一種再世為人之感慨，真是活脫了一層皮的辛酸和痛苦。七年前就該結束的關係，一直拖到如今。
\t拿著律師代簽的離婚協議，直接填表辦手續，萬漢輝像賭氣，挎著一張臉一言不發，錢芳也靜默，麵無表情，是離婚隊伍裏比較理智的一對，沒有互相埋怨或大吵大鬧。
\t出了民政局大門，天空豁然開朗，錢芳從沒看過這麼美的藍天，白雲是灰溜溜的樣子，卻顯得多麼可愛，路上行人皆友善，一切井然有序，天地與萬物都恰到好處，悠然自得地各就各位。她也回歸了她的位置，連“再見”都吝嗇於對萬漢輝說。
\t萬漢輝才從背後叫住錢芳，鼻子裏冷哼，想表現自己是明智而理性。錢芳懶得應酬他，急於趕回去上班，幹嘛不像芸芸眾生一般地活著！
\t萬漢輝瞧不起錢芳，就憑她能嫁給自己，就該遭到輕視。此時看著錢芳的背影，情緒複雜，若是她被別人看中，就如同他辛苦養了多年的豬，讓人吃了的感覺。
\t離開已經十步遠，萬漢輝又大聲叫住錢芳，錢芳頭也不回向他揮手，萬漢輝就衝她的背影喊道：“若是你帶著女兒實在過不下去，再回來找我，我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
\t錢芳頭都沒回，攥緊手上的文件，最好永世不見。
\t錢芳揣著綠本本，像獲得通行證，可以自由呼吸，成為安全國度的公民。
\t錢芳昂首挺胸，趕回單位去上班，堂堂正正，一身輕鬆。她再也不會覺得世界不公和特別不幸，喜歡做小市民，覺得小市民是世間最幸福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