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錢芳被說中了心事，矢口否認：“不是。我覺得上次剛見過，端午時在家裏，所以不知道你為什麼事找我！”錢芳這記回馬槍果然狠，一下刺中了林振。那是什麼情景？老人孩子濟濟一堂，他們是什麼關係？姐姐和妹夫，連一句話都不敢講的小心翼翼。
\t林振很心痛，盡管錢芳是說謊，也不忍心為難她。緩緩地說：“上次我有問過你，在工作上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你很久沒升職了吧？我想幫你一下，我在無錫還有一些舊關係，能幫你調到更適合你的崗位。”
\t錢芳惴惴不安，抬眼觀察他，“你為什麼會突然關心起我來了？”
\t“我是有點兒過份，這些年對你不聞不問！明明可以幫到你，卻什麼都不做。這其中有些事情，你有知道的，也有猜不到的，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林振恨不能竹筒倒豆子，一下打破隔閡，將前塵往事都拿出來重頭說起。
\t這可不是時機，尤其錢芳的戒備心十足，會嚇壞她。他們如同久別重逢，需要重新認識彼此的處境，林振也不是對錢芳的反應有十足把握。
\t錢芳一向是個不容忽視的人，她話不多，垂下頭，分不清是感動，還是委屈，抑或是懷恨。她沒再追問，若不是林振突然之間娶了錢溢，錢芳與他斷不會如此尷尬。他毫無征兆地娶了她妹妹，這才讓她打消了解開誤會的念頭。錢芳說：“你是因為我——是錢溢的姐姐？”
\t“為什麼這麼刻薄？你至少還是我的前女友！”林振是對他自己惱火。
\t“這樣算是能升職吧？”錢芳麵對他的惱火，一樣能笑得單純。還沒有練就收放自如的本領，就開始提錢溢給自己捅簍子。
\t“我想幫你調到二樓企業信貸部，在盧蓀手下學習，你覺得怎麼樣？”既然談到正事，林振應對自如。
\t“我隻是出於好奇，你為什麼突然之間想要幫我？這些年都各不相幹？不會錢溢幫我說話了吧？”錢芳本能地排斥，卻又想接受。這就像貪官第一次接受賄賂，既想要遵紀守法，又想中飽私囊，不如豁出去闖一闖這心裏的疙瘩。
\t這事被錢溢知道肯定沒完沒了，被萬漢輝知道免不了一場大吵大鬧，都會掀起巨浪波瀾，這些人無形中在牽製著錢芳的命運與前途。錢芳並不關心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很想升職，一直是個心性很高的人，也很努力，就缺背後有人推一把。
\t林振反被她將了一軍，臉上抽搐一下，錢芳希望那能叫做痛苦。林振“我當年太過分，也輕率做決定，很對不起你！”
\t“哦——這從何說起啊！”錢芳長長地歎氣，不願追問，馬上轉換話題，問林振何事留在無錫。
\t林振大致說了最近談合作的事，在無錫有一個項目。錢芳又恢複女職員麵對男領導時卑微的姿態，十分平常的對話，隨後又沒了話題。錢芳假裝喝水，躲進睫毛掩護的小世界裏。
\t“先調到二樓業務部，熟悉業務之後，你能獨立操作項目，肯定有機會得到重用，你有這個能力！”林振鼓勵地對她說。
\t錢芳並非不知好歹，這就是提升的機會，許多人就是靠這種背後的力量，而將她落在後麵。隻要能活得更好，還在乎骨氣，並不是她不夠努力，還需要推力。能混得好一些，何必矯情呢，更何況林振幫助自己，妹妹錢溢一定會不舒服吧？她突然想到“錢溢”，這是心病。
\t錢芳忍住沒提，表情上默許。
\t“體製內的某些人事任用的規則，還是沒變，以前你也都是知道的。”
\t錢芳點頭，其中的好處，錢芳當然知曉，這些年她在倒退，站得高才跌得慘，因為高度差巨大。有背景、有人脈的銀行職員在一樓熬上一兩年，早就想方設法升到二樓，還有三樓、四樓，隻有她多年如一日地還在一批新進的女職員中混日子。樓層越高，說明工作地位的提升，實際上，行長的辦公室在五樓，雖在一棟樓裏，卻是遙不可及的地位，錢芳很少能見著行長大人。
\t“我可出不起好處費。”錢芳苦笑，狡黠地說。這是大實話，她的收入隻夠生活開支和女兒的教育費，沒有什麼積蓄。
\t林振的臉又抽搐了一下，錢芳變了好多，曾經多麼矜貴，絕對不會提錢。
\t不給拉開的座位不坐，不給拉開門的車不上，不是裝修好優雅宜人的房間不住，總是笑語嫣然，坦然自若。是怎麼樣的處境與現實，讓她變得這般小心翼翼，又務實，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關鍵。
\t“吳行長欠我一份人情，他希望有機會還上我這個人情，我隻是順水推舟，你不要有負擔，不需做任何打點，都交給我。而且盧蓀與你是相熟的，他會關照你一些，別人我還不放心，你上手會快。你裝作不知道，隻要做好自己的份內事情就行了。以後有項目提成，收入上會明顯增加。”
\t錢芳又點一點頭，恭敬地如同對待單位的男領導，某種被潛規則的女職員，表情含蓄，不肯輕易流露感激。
\t這次一見麵，林振特意為了她的工作調動，錢芳又鄭重地穿著工作服，一切都公事公辦。外人看來像是約在外麵談工作的兩個人，克製了私人情感，彼此裝作很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