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錢芳的情緒平靜下來,緩緩地說:“我打算辭職後,自己帶孩子,有空閑時間也會繼續學習釀酒工藝,親手挑選水果製作低度酒。別為我擔心,對我來說,沒有比做自己想做的事更幸福了。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順其自然的選擇,結果留給上天來安排!人生就像發酵的酒,最後升華的味道,很難斷言一定是最好的,所有斷言都為時過早,也許人生沒有最好,隻有較好的!”
\t錢芳這樣棉軟的人,這是她能說出的最傷人的話。
\t林振望向窗外,夜空裏下起傾盆大雨,曾有一年端午後,他剛揭穿錢溢陷害了錢芳而造成他們當年的分手,林振還不知如何麵對錢芳向她解釋,他遙望的是如此相似的一片雨幕,他當時想到無錫的雨和雨裏有錢芳,心裏倍受摧殘。而今又是一年春雨,錢芳卻暗示懷了黃祺月的孩子,這煎熬沒有減輕,卻更沉重。
\t林振失態,激憤地掛上電話。
\t春雨綿綿的夜晚,錢芳為黃祺月的歸途擔心,她不敢陷入體量林振的思緒中。
\t錢芳做了測試,沒想到這個消息會第一個告訴林振,隻是一個巧合。
\t錢芳等待黃祺月短途出差歸來,不想通過電話來告訴他這個消息,擔心影響他夜天開車。
\t錢芳此時為黃祺月擔心,想著黃祺月行車在外地的每一處細節,接聽電話太過危險,哪怕他別急著趕回來,在某個屋簷下避雨,停在某處喝一杯熱茶等雨停了。
\t錢芳寧肯自己多一點等待的焦急,也不願意催促黃祺月。當你愛惜一個人,他的安危往往比自己的更重要。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說相愛的人:“一個人仿佛有了兩個身體,也就蒙了雙重危險。一顆子彈打不中她,還許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殘廢了,她的處境更是不堪設想。”
\t活在這世界上為另一個身體擔心,就是最幸福的歸宿。
\t一向自信滿滿的人,聲音裏全是落寞與激憤,林振是孤獨的,沒人能理解他此時的孤獨。
\t錢溢走過來,溫柔地捏一下他的胳膊,輕聲說:“出來吧,大家都等著你一起吃水果呢!”
\t林振才不在乎錢溢是否聽到電話,他跌入挫敗感,將頭靠在椅背上,一身職場惡戰後的疲憊。
\t林緯恒生病的事件發生後,林家父母與林振夫妻一反常態地和睦起來,同悲苦,共患難,家人更容易包容與團結,減少埋怨。家裏人聚在一起吃飯也不總去公婆家,錢溢沒出去工作,便常邀請公婆到家裏來一起聚餐。
\t對於林麥花與麥花娘的存在,林振媽的反應不再如兩年前那般激烈,嚐試去理解丈夫。時代變遷,那一代人的經曆並不可同日而語,林鎮民也不是不可原諒的,畢竟一起經過風風雨雨這麼多年,臨到老了,還傷了夫妻感情,做人缺乏厚道。
\t林媽知道兒子感情上不如意,錢溢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婆婆,錢溢是真心悔悟,林緯恒的病讓她感到內疚,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大人犯錯卻讓孩子受苦。錢芳向婆婆懺悔自己的罪孽,兩輩女人一起心疼孩子,一邊流著淚,林振媽幡然醒悟,何嚐不在自責呢。
\t錢芳要結婚了,這是錢溢放下心結的重要原因。多年前錢溢偷了林振,心病一直在,還需心藥醫,期待錢芳過上幸福的日子,不再計較妹妹曾帶給她的苦難與傷害。
\t林家人難得相聚,唯一的寶貝林緯恒,全副心神盯在魚缸上,為了討好他,家裏還特意安裝熱帶魚水族缸。林緯恒迷戀魚類,自從去海洋世界回來,整天吵著要看魚。如今盯著魚缸中彩色的魚,入迷一般,有時一看就是一兩個鍾頭。大人隨他去,氣氛少有的溫馨與寬宥。
\t林鎮民平日裏沉默寡言,近兩年來他過著揪心的日子,世上明明有兩個深愛他的女人,他卻活得像個受刑罰的人,隻能靠木雕手藝來打發日子。林鎮民對兩個女人都感到愧疚,又攤上林緯恒的病,全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孩子身上,做為爺爺過去也沒盡到心。
\t明顯看出林振的失意,林鎮民問:“聽說錢芳要再婚?”
\t林振頷首,不無遺憾地說:“像大娘那樣始終如一的好女人還是少有,一直等著爸爸,我第一次聽說,又去她們住的地方,感動哭了。我若是您就絕不會辜負於她,這世界物質的東西總是唾手可得,唯有美好的感情是稀世珍寶!”
\t他還教訓起老子了,林鎮民說氣話:“難道我能丟下你媽?世事難料,你也不想辜負錢芳,錢芳也是一個好女人,不容易,難道你到現在還想不通、放不下麼?”
\t林振說:“該是我麵臨的難題,錢芳卻每次知趣地幫我做決定,太懂事明理,還不如單純幼稚。”
\t林鎮民勸慰,“別再糾結過去,世間哪有全無遺憾的人生?也別去責備錢溢,逝去的光陰不可能回來,麥花飄香的童年無比美好,可是我卻不可逆轉地變成一個老人,也許讓我拿這一切換回當時的青春,即使我願意,也不可能兌現,你要珍惜一切還在眼前的!”七十歲時最羨慕的不是二十歲,而是四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