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魔教傳承(2 / 2)

道魔相通,便能入神,這等說法聽上去美妙,然而在華美的袍子下,赤囘裸真實的世界其實還是原初的模樣……灌頂乃魔教秘法,所傳續非感悟體會,非念力境界,隻能是真實的存在、那些撂取自大自然的天地元氣,那這不是魔是什麼?

想要入神需先入魔?在幽靜殿內,老人可以溫和說魔論道,但在山外的真實世界裏,魔道依然是不容於世的邪惡存在,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邪孽。

歐陽煉丹師之名,以及歐先生最後的傳人,一旦被發現入了魔道,隻怕也會被整個世界所遺棄,就像這座沉默枕在莽莽北方的雄奇山脈一樣。

再踏數步便將入魔,怎麼能踏?然而繼承老人衣缽,成為不世強者,擁有無數力量修為的誘囘惑又是那般的鮮活而強大,難道就此錯過這等機緣?

歐陽覺得自巳的雙腿像掛了幾千兩雪花銀那般沉重,難以移動分毫。一名護衛的耳中仿佛還在回蕩著老人溫和慈悲的佛音妙諦,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惘然,偶爾現出幾絲堅毅明亮,卻又瞬間轉為掙紮的痛苦。

老人沒有催促,沒有不耐,平靜溫和地看著他,枯瘦如鬼的臉上泛著淡淡慈悲的笑容,也許是希望他自己能夠逾過那道門檻,做出自己的選擇。

道魔之別所產生的強烈精神衝擊……讓歐陽陷入痛苦的精神掙紮之中,這和痛苦更多造成心神上的恍然和不穩定,然而與之相伴的,卻是一和極為空明放鬆的精神狀態,漸漸痛苦與掙紮開始像流水一般流走……盈繞在識海裏的氣息變成了溫暖的春水,空明放鬆的穩定心境重新占據他的身軀。

類似恐懼掙紮之類的負麵情緒漸漸淡去……歐陽本能裏覺得很安全,老人性情潔如蓮花,沒有任何必要欺騙他入魔,也不可能對他有任何圖謀,這等絕代強者想傷害他,根本不需要耗費如此多的功夫。

真正令他心境空明放鬆的原因還是繼承前代強者衣缽,明悟世界本原真理,融道魔合一而晉神道的機遇。

這是草原,是星空,是兒時香甜的奶糕味道,是站在山峰之上俯瞰蒼生的睥睨氣息,是在斑駁城牆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留傳後世的可能。

那扇誘囘惑的大門正在他身前緩緩棄啟。

門後是一片陌生的、鮮美肥沃的草原,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躺在這片如毛氈般的青青草原上,看著從未見過的美麗星空靜靜享受所有的一切。

忽然間,老人兩縷極長的白色眉毛無風而飄,不是飄然而仙,而是莫名暴躁起來,眼神暴肩,枯瘦手掌用力搓揉著歐陽的頭發,喝道:“世間哪有道理可講?”

“我是裁決大主教,曾坐墨玉神座,我是魔教大祭者,可選教主,我是佛宗山門護法,可命萬人,我這一生何其風光驕傲,翻手覆手間便有風雨大作,我欲成佛便成佛,我欲成魔便成魔,哪有道理可講?”

“你看這汙糟糟的世間,活著不知多少庸碌如豬的蠢貨,難道你不覺得呼吸的空氣都那般髒臭?頂著一個沉默不知多少年的賊天蓋,難道你不覺得呼吸極不暢快?人活天地間理所當然就要吃肉,吃豬吃狗吃雞吃天地,哪有道理可講!”

歐陽忽然說道:“但這裏麵並不包括吃人。”

老人回複沉默,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慈悲的氣息重新回到身上,若有所思緩聲說道:“不錯,這個世界總還是有些道理的,隻不過道理的高度不一樣。在我看來你我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方式,便是自身對世界認識方法的集合,當年墳塋一夜苦雨,我便一直在苦苦尋求認識真實世界的本原最終改變自己存在於世間的方式,最終想要奢望改變這個世界尋找到那個已經不可能回來的世界。”

“爛柯寺悟道辯難西陵神殿掌教歎我妙言如蓮,請我替中原正道諸派入魔宗為探,然而他卻不知道,我其實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便是魔道中人。”

老人蒼老枯瘦的臉頰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咧開的嘴唇裏沒有牙齒,於是看著更像一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兒,給人一種先天純潔的感覺,便是嘲笑也那般天真。

“我隻是追求力量,尋找改變世界的方法,並不在乎道魔之分也不在乎誰勝誰敗我之所以願意來魔宗,是因為我想看看那卷失落的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