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3 / 3)

一滴,兩滴……

到現在那血滴淌的聲音仍鼓敲在他的耳邊。而那隻雞每個掙紮的動作,每個掙紮的線條在那聲音的陪襯下開始散發一種莫名的美感。他的眼睛開始追隨那滴垂而下的液體。它那樣的紅,晶瑩透亮,帶著誘惑感。

他猛然甩開自己的臉阻止自己繼續看那可怕的顏色。

“你們除了喝血以外還吃其它的東西嗎?”他幹澀著嘴巴生硬的扭轉話題並適時補充點水分。

“我們倒是常常假裝吃東西。”莉紗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收回高舉的手,慢慢啄飲杯子中的‘飲料’。“很多時候你是要麵對不是自己同類的人的而這時候如何巧妙的假裝進餐可就是項高超的技術活了。”

假裝吃東西?聽起來可真是難以想象。

“你,還記得第一次被吸血時的感受嗎?”他的眼神定在她的身上。

“第一次?我隻有一次。我不知道,時間過去的太久了,久到我都遺忘了當時的感覺。也許你能告訴我該是什麼感覺。”她的眼神遞轉回去,微翹起嘴角靜待。

“恩。”誌翔清了清嗓子卻避過了回答而是繼續問了下去。莉紗似乎也不介意。

“那你第一次吸別人呢?”

“哦?你是也想試試這個?”她的聲音裏突然帶了點著惡意。

“你!”誌翔的臉被她說的扭曲成一種很難形容的神情,嘴裏吐不出多餘的字。

“嗬嗬,怎麼了?”她有趣的看著他的臉。

“隻是開玩笑而已。第一次啊!沒什麼感覺,隻是滿足罷了。血這種東西是沾不得的,太容易上癮了。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誌翔想。

“你剛剛說到你們被瀝幹啊什麼的。可你們被瀝幹的到底是什麼呢?”

“被瀝幹了什麼?!”莉紗出乎意料地激動了起來。

“就從簡單到可以被你們忽略的陽光說起好了。

陽光。在我這樣的情形下你總是無法在那溫煦的、充滿暖意的林中漫步。你生活在黑暗裏無法像一般人一樣的生活。你每天看著別人在陽光下漫步,你能回想起曾經陽光是如何的眷顧在你身上,給你溫暖。但現在它卻是你最大的敵人,你可能因為向往著接近它而魂飛魄散。”

她的眼眸突然逼近。

“你知道嗎?

我就曾看到過一個傻子,明明知道碰觸它就會沒命卻還是伸出手去想要享受一秒鍾曾感受過的溫暖,但最終給他的隻是刺人的痛和焚燒軀體的烈焰罷了!

你說他是不是很傻?

隻要乖乖地呆在地下,呆在黑暗而又潮濕的地方不就好了?不就可以繼續這生命!當然如果這也可以稱之為生命的話。”

“被瀝幹了什麼?!”

“你認為一個個在時間的長河中永遠年輕的人會失去什麼?你曾經愛過的人早已離開。你看待事件的眼光越來越理性。你作為人所擁有的情感越來越萎縮。慢慢你發現你已經不再會愛人。你已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嗬~”她短暫的哀歎很快就被一種類似厭惡憎恨的情感所取代。

“你想了解一個吸血鬼的生活!你抱著好奇和探索的精神在我這裏尋求答案。你把這當成一個遊戲。一個好玩的事件。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好!今天我們既然談到了這裏,索性來個秘密大公開好了。

當你看著那些在電視上、影碟上,所有與吸血鬼相關的東西的時候,你是怎樣看這些長著巨大犬牙、靠吸食別人或別的動物的血液來求生存的人的??

你們看著那牙齒發出戰栗的尖叫聲來顯示你們是善良的、處於弱勢的,你們對這血腥的場麵自然的生成一種排斥感。認為那太不符合道義。

你們忘了當你們張著大嘴大口大口地啃著其它動物的骨肉的淋漓暢快。

你們聽不到那些在你們嘴下發出同樣戰栗聲音的動物的呼喊。

哦!對了!

我怎麼可以忘記你們從來是隻吃那些為滿足你們口腹之欲而已經死掉的動物的骨肉呢?!隻要沒看到那血腥、沒聽到那呼喊,你們便能懷揣安穩地享受一切。

這種可愛的虛偽還真是叫人心生佩服。

可你們的另一種虛偽就叫人難以忍受了。

同樣都是為了生存,我們的吸食變成了一種可怕的、殘忍的甚至是殘暴的行為。成了一種該誅殺、詛咒的惡行!

可你們呢?

在你們自己發動的戰爭、為政治利益的多寡而挑起的一場又一場的血腥中,死掉的人難道不是更多嗎?你們可以看著自己的同伴在自己麵前死去而不伸出哪怕一根的手指。你們可以把戰爭的撕殺留在遠離自己家園的地方。你們可以私下裏合計被雇傭的別的國家、地區的人死多少也沒關係。

你們從來都用雙重的標準看人。你們總是把自己的形象盡量弄的高大光輝。你們認為自己甚至可以成為上帝。

是的。比起被你們在各種讀物中醜化了的我們來說,你們確實是幸運的一群。上帝讓你自由的生活在世界上。有陽光、有美好的一切。而把我們扔在了肮髒的角落裏。讓我們在黑暗的牆角窺視著一切。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當你們描繪著一張又一張殘暴、麻木、凹陷著臉孔、張揚牙齒的形象時,我們隻是坐在角落裏靜靜地看著。

當你們把自己發動戰爭的理由說的冠冕堂皇的時候,我們也隻是冷冷地看著。我們弄不明白為什麼上帝會選擇你們。你們有什麼可以支撐這世界?

我們確實不自然。

但我們卻是從自然走到這個地步的。

宗教宣判我們是有罪的一族。

但我們的罪行是什麼?因為我們必須以血液為生嗎?

那你們呢?

你們不也是在食用別的動物甚至同類的骨肉嗎?況且我們並不總是吸食人類的血液啊!

不,你們不明白。甚至不懂。就像你們永遠都隻是被自己的私利打倒一樣。你知道這樣看著你們的我們有多麼的恨嗎?!

你問我們在這瀝幹的過程中失去了什麼?

當你不斷的看著如出一轍的劇碼在曆史的舞台上重複了又重複,你看到愚蠢的人還是一樣的愚蠢,你會怎樣?

你懷抱著希望卻一次又一次的如美麗斑斕的泡泡一樣未升上天空便破滅時的心情又會怎樣?

我失去了什麼?!

我們丟失掉了對你們曾懷抱的幻想、丟失掉了對這世界繼續沉默和忍耐下去的耐心!”她的手在空中劃了個大大的弧,就像舞台演員激憤的表達自己時常常會有的那種誇張動作。

“哦,你要說我騙了你。是的,我騙了,怎樣?就是騙了,怎樣?我是惡魔你忘了嗎?小小的謊言難道就不該成為你們口中惡魔的基本素質嗎?

而欲望。

這可怕而又可愛的東西。

無論你是什麼它都滲透在你的內部,不斷的引誘你。即使是我們也不能擺脫。

如果我們不曾是人,不能思考、不曉得想念也許真的就可以成為殘暴而麻木的一群,可能還是快樂的一群。那樣比森就不必為了一段看起來永無結果的愛情而奔波疲累。那樣我就可以忘記所有的從前,不必為了抓住那可以讓自己感覺還是個人的情感而執著不已。可一切都隻是如果,代表了一個虛妄的幻想。”

“直到有一天有個人實現了飛上天空的願望,成就了一個聽起來虛妄的幻想。我們才發現,一切也許還有轉機。”莉紗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誌翔。

“我知道你要反駁我。從一開始我提到太陽時你便顯露了這樣的神色。你要說,你並沒有自己所說的那樣害怕陽光,因為你曾經在陽光下出現。

是啊。我出現在陽光下過,但每次的時間都很短暫。而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你知道我們奮鬥了多少個年頭嗎?

你要說你們並沒有我說的那樣一無是處。你們總是在積極地保護各種動物、成立各種基金會幫助各種各樣受難的人,作了許多許多的事。”

“但,這一切真的是你們做的嗎?”輕輕地拋下一顆炸彈,莉紗恢複了閑情逸致,啄飲起來。等待著炸彈威力的顯現。

“你說什麼?”過了一小會兒,誌翔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現在他幹啞的喉嚨似乎需要一些不刺激的飲料來緩解一下。他奔向飲水機,那是下午才換過了的。接了杯水,邊飲邊消化他在那句話後所引發的一係列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