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對之前積極爭取、籠絡大臣支持、在文人政客中呼聲較高的八阿哥胤禩也嚴加打擊,甚至停掉了八貝勒府的俸薪、俸米。而在朝中素有威望的三阿哥胤祉,支持胤禩的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等,也不敢擅自揣度聖意。儲位之爭,看似平靜許多,卻不知暗地裏風雲變幻,更加撲朔迷離。
康熙五十三年,深秋。
這日早起有些頭暈,走到窗前看了眼外麵的天氣,似乎將要落雪。一陣涼風襲來,寒氣漸重,我不禁拉攏著衣服。月華正端著碗冰糖燕窩進屋,見我站在窗邊遂放下器皿走了過來,“小姐!”私下裏他們有時還是改變不了慣常的稱呼,“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您昨晚就不舒服,怎麼一大早還站在這兒吹風?”
我待要回身,卻感覺身子軟綿綿的不聽使喚,看著月華月榮的身影在眼前晃著,但就是邁不動腳步,下一秒,便沒了知覺。
我暈倒了。
再醒過來時,方知太醫已來過,居然是喜脈。月華和月榮早已笑歪了嘴,難掩喜悅與興奮。
我想起昨晚喝完藥之後就睡了,一直到現在才醒。便撐起身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酉時已過。”月華答到。我一驚,“睡了這麼久?”
月華笑笑,幫我把衣服穿上,小聲道:“王爺昨晚在這兒守了一夜。”
“啊!”我又是一驚,“那……他,歇在哪兒?”。
“就靠在床邊兒。今兒一早才回去,午後又來看過一眼,又出去了。”
我穿好衣服站起來,走到了窗邊,心裏滿漲著幸福和快樂的感覺。
“給王爺請安!”月榮叫得脆生生的,聲音裏帶著興奮。
回頭果然看見胤禛走了進來,他快步走過來,扶著我道:“身子還虛,怎麼不多躺會兒。”
“再躺下去,人乏頭暈........,我可不想現在就被‘禁足’.........“,衝他做了個鬼臉。
胤禛無奈的搖搖頭,拉我坐到床邊。”胃口如何,想吃什麼?這就吩咐廚房去做。“
”想吃的啊,那可多了.........我促狹地笑著:“想吃玉壺春的炸春卷、致美齋的蘿卜絲餅、信遠齋的酸梅湯、豐澤園的砂鍋魚翅..........”我搜腸刮肚地想著自己知道的名字,邊嘀咕著邊觀察他。
胤禛那張臉就好似判官,沉著麵色一直到我自覺地噤聲收嘴,看這模樣八成是沒希望了。哪知他定了幾秒站起身,拂了拂袍子,說道:“給側福晉換衣服,我們要出門,馬上。”接著也不看我,自顧自的走向門外。
我捂著要笑疼的肚子,吩咐還在一旁發愣的丫頭:”還不快去.........等等...........”貼著耳朵叮囑了兩句,月華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囁喏道:”小姐......這不......不大合適吧.......“
我又假裝肅顏:“回頭耽擱了出門的時間,可算做你們的不是.......”
月華、月榮立刻二話不多說,隨我去了裏間。
待我”換裝“完畢,剛剛還在一旁皺眉噘嘴的月華,此刻卻笑嘻嘻地嘟囔:”小姐穿上這身,愈發顯得秀氣精
神了呢,不像是側福晉,倒像是誰家的翩翩貴公子。”
我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冰藍緞子衣袍,繡著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腰係玉帶,上係象牙雕佩——簡直可以優雅入畫了。這還是以前在家中,為方便外出特意命人做的衣裳,雖不夠時興,卻也雅趣別致。
王府大門前,備好車與的高無庸正垂首站在胤禛身旁,看我一人出來也沒帶貼身丫鬟,再瞥到我的衣服,麵色大變。我忍著笑意,走到胤禛身後,甕聲道:“小的見過王爺,王爺吉祥!”
若指望他看到“抱拳請安”的我,那張千萬年不變的冰山麵孔能有所“表示”的話,就大錯特錯了。他絕對有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超級本領。換身男裝,其實是為自己方便,誰見過哪家福晉敢在北京城大搖大擺出入那些尋常百姓光顧的店麵的?可偏偏最讓人垂涎的食物,都在這樣的地方。若說這寒冷的北方還有什麼是值得特別留意的,莫過於那些自古就流傳下來各種各樣的小吃了。
果然,胤禛隻是抬了抬眼皮看著我,盯了半晌,不緊不慢的道:“上車吧。高無庸,你來駕車,其餘人等就不用跟著了。”高無庸應聲,囑咐門旁的仆從們紛紛退下。胤禛扶我上了車,二人就這樣輕車簡從,出了巷子口。
因為懷孕,嫡福晉已免去了我日常的晨昏定醒,長日裏無事可做,就跟弘曆的額娘學做嬰兒的衣物。以前在府中,和母親、姐姐學過的刺繡都比較簡單,這學做衣服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這一有孕,反倒拾起一直不擅的針線女紅,不過除了偶爾會紮到手之外,日子倒也一天天地過去了。
轉眼已有四、五個月,肚子像吹了氣兒似得大了起來。不巧一次被胤禛看到我笨手笨腳地拿著未完工的肚兜,他眼睛也沒抬一下地說:“別太累著自己了,你還從來沒有給我做過。”
我看著最近經常有些傻傻的他,直搖頭。故意忽略他的不滿,笑著說:“手工粗陋,王爺想要什麼呢?什麼不都有一大堆人爭著做。”又不禁回想到以前在家中的情形來,“不過說起這針線女紅,真是最不擅長的。以前母親總是舍不得說我,什麼都由著我。小時候不肯好好學,母親一遍遍地教我,我卻總是故意躲著讓她找不著。”
胤禛似乎沒了聲兒,我納悶的抬起頭,看到他眼神清亮,目光卻有些古怪。這才覺得自己之前的話好像有些醋意似的,不禁紅了臉,全當沒說。忽然想起之前他有件坎肩上紋著的祥雲金絲有些鬆脫,便裝作不經意地道:“王爺的那件一字襟湖藍坎肩可在?回頭讓高無庸取了來,我自有用處。”他應了句“好“,便繼續靜靜地看著我做手工,人靠在榻上的軟墊前,閉著眼似乎有了睡意。我輕輕的拿過錦被替他蓋上。(燭下縫衣)
冬去春來,我的身子漸漸沉重,雖然害喜狀況並不嚴重,但整日窩在房裏人也顯得精神不濟。對於即將到來的小生命,最初的期盼、欣喜過後,現在隻有靜靜地等待。胤禛說希望是個男孩,我倒覺得應該是個格格。僅僅是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盼望女孩可以平安幸福的成長;而若是男子,看看胤禛和眾位阿哥就知道了,辛苦、壓力和負擔不說,還沒準備兒被攪入各種不必要的紛爭,累的力不從心,也未必能得到肯定和回報。
康熙五十四年,初夏。
在倚雲軒的寢室痛苦掙紮了數個時辰後,終於聽到女嬰一聲響亮的啼哭。從這一刻起,我有了完全嶄新的一種身份——母親。雖然有些早產,分量也不似一般嬰兒那麼重,好在身體還算康健。我累的精疲力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奶娘把還在熟睡的她抱過來看,隻見初生兒的粉嫩小臉上嘟著如櫻桃般粉紅的小嘴,眼睛還沒睜開,睡的正香。皮膚真是細膩如粉吹彈得破——這個小小的人,就是我的女兒了,也是雍親王府的第二個格格。我摸著她肥嘟嘟的小手,輕輕地,好怕驚擾了她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