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的喝藥量很大。除了每日的毒發,還會出現過敏紅疹,甚至咳血。
我不再去找言,怕增加他的煩惱。隻是抱著被子縮著。
晚上疼得抽搐了,從懷裏拿出那半幅青布衣袖,不穩的手細細地觸摸表麵柔和的青色,刺骨地疼痛翻滾著,隻是小心地捏著青布,不弄褶皺。
灰敗的光線和黑夜的暗沉交錯。後來我厭煩了自己的提心吊膽,心道,不外這幾十年,生死由它去罷,擔心不擔心結局都一樣,何必折騰自己。
五日後,神醫照常給我服了一劑發綠的藥湯。
半個時辰後,神醫照例過來看了看,突然激動道,“總算對了。血裏這幾種毒,這下剛好能同時克住,算的份量應該…嗯,應該是對了。”
念叨著去院中翻藥材了。
我隱約有個念頭,原來前幾日喝的都是在試藥。難怪有那些症狀。幸得我命大,沒哪個剛好跟本來的毒相克送命。
涼涼地笑了笑。什麼也沒問,命握在別人手裏。
神醫大約真是找對了方子,之後耗弱的氣色一天天好起來。
我去園裏找言時,狠狠踩過一片嬌嫩的藥草,發泄之前忍受的恐懼。
言看到我幼稚的行徑,笑不可抑。
第九日,毒已經不再定時發作。
月光雪亮。
我踩平了半個園子的藥草,然後走過去躺在地上。
他看著我肆虐,慢悠悠道,“輕點囂張,就算毒清了,也不是不能再下。”意有所指地瞅了眼神醫的屋子。
我反手捂了臉埋頭朝地下,氣哼哼,“鬼門關走也走過了。活著不能痛痛快快還有什麼意思?”
就著他的膝蓋爬起,湊到他麵前,“你說對不對?大不了不就一死麼?這樣窩囊無助忍讓軟弱也未必能活,何不快意恩仇?”
於是第十日,當神醫走進園子,看到他種了八個多月的問荊全都被連根拔起時,瞬間崩塌了,然後兩眼一黑,氣血倒流,暈了。
哦,氣血倒流倒不完全是氣的。原因在於我這幾日,閑時無事,翻了神醫的手劄,看到手劄裏“最最惡毒的毒,中者無藥可救,就算本神醫要救,也要花兩個月。”旁邊還有批注“如果挨得住兩個月不死的話。”於是好奇地按說明在藥房一堆小壇子裏一搜,居然真搜到了。
首先就在神醫身上做了實驗。
興奮地發現居然真有用。
拔完一地毒草的言站在一邊,持默許態度。
言把神醫抬到榻上,我一邊得意於我這樣一個被當成和廢貓同一級別的實驗品也能不知不覺地把身經百毒的神醫撂倒,一邊坐在榻邊翻看手劄“最最惡毒的藥”下文。
症狀:中毒後每日發作一次。(和我之前一樣麼)骨軟肌鬆,無舉箸之力。初期發作時骨骼酸痛,半月後加劇,如抽髓之劇烈。
毒理:侵蝕骨骼,逐日軟化,至骨骼功能消失,死。
解法:天知地知本神醫知。就不寫。
我默默咬牙罵起了髒話,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沒留活路。
忽然覺得心慌得狠,搖了搖神醫,一點動靜也沒有。拿毛巾絞了熱水敷他額上,灌了灌水,還是沒反應。可是我隻得這麼一點照顧病人的經驗。
天亮了,陽光漸漸強烈,神醫睜眼的一刹,似乎被陽光刺激到,眯著眼,一臉茫然。
言走近來,好氣又好笑道,“這下可以放心去吃東西睡覺了?一夜加半天了。”
我囁嚅著站起來,低著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