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3)

這是夢。

昏暗的街道,人群惶亂奔跑慘呼,士兵窮凶極惡。

鎧甲暗黑如利刃,能割傷人一樣反射著森冷的光,影影綽綽。

混亂如地獄的景象,我默默看著,這是夢。

心口怦怦跳著醒來,一時不知今夕何夕,等著黑暗過去,恢複平靜。

睜眼的澄色光線,手足異常地沉重,“言?”我驚呼,還在做夢?

這是個很離奇的惡夢。

伍言坐在鐵籠裏,手足縛著鐵鏈,雙足連接在籠底,雙手的鐵鏈穿過一塊巨大如石的鐵塊。

鐵鏈不長,鐵塊很沉,所以他的手也離不開籠底,呈現出四足著地的樣子。我想到被獵戶捕住的凶猛動物。

然後驚恐地發現,我和言的境遇並沒有不同,鐵籠與他的並列著。

這個夢…很不妙。

而且兩個鐵籠參差顛簸著。環顧了一圈,這是個很大很平穩的馬車,旁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牢頭?

言看著我,不說話,眼裏顏色一層一層地沉下去,明明有什麼要滴出來的,卻還是那樣暗沉沉地睜著眼。

我看看自己四肢著地的狼狽樣,幾乎要哭出來,“言!”大聲地無所適從地。

他轉過頭去,瞪著那鐵塊,許久,緩緩摸上鐵塊,然後一點一點將鐵塊移動,抱起來,費力地抱著,背靠鐵籠坐起,腳踝還鎖在地上。手卻終於離地,不再趴在地上,動物一樣屈辱,而是,直直地,坐得像一個人。

我再去看那女子,她無動於衷地看著,麵無表情。

我也抱起麵前牽扯住手腕的鐵塊,坐直。鐵塊飛快地擦著手背砸了下去。

鐵塊第三次砸下去時,腕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都是紅色和著灰色,翻開的皮肉。

眼冒金星鑽心痛著墜入黑暗。

醒來時有人在給我喂稀飯。我不聲響地吃完,又搬起那鐵塊。

那女子看著我們折騰,隻是在入睡前,陰陽怪氣地對言說,“你會想通的。”

這不是夢,我痙攣地靠著鐵塊昏昏睡去。

“……二少爺好好想想吧,”聲音蒼老粗礪如砂石,“你不是小孩子了,這是你的責任,你不背也得背。”

“……”沒有反應。

“二少爺,”粗礪的聲音又繼續,磨得我頭痛欲裂,卻還是乏力睜不開眼,“教中的兄弟,女真的族人——你怎麼能自私到隻想到自己!”厲聲喝問。

“周長老,要找為這些負責任的人,你應該去亂石山挖墳!”言的聲音如數九寒天的冰粒。

“好好,是長老們疏忽了你,沒能教你懂得忠義。但這是你心愛的姑娘,你總該為她打算,給她安穩舒適的將來吧?”

我覺得這是在點我的名了,再不睜眼隻怕不大好。

這老人頭發灰白夾雜,黑長袍腰係黑帶,正坐在籠邊,語重心長的樣子。

言原本無動於衷的臉慢慢呈現出譏諷的神色,用淒涼到讓我牙酸的語調開口道,“長老們真是越來越出息了,連我街邊搭上的姑娘也擄了來——勸你還是考慮考慮挖墳吧,拿那具跟我有血緣關係的屍骨來威脅才管用。”

周長老無奈道,“大少爺已經不在了,”言的瞳孔猛地收縮一下,“你應該替他繼續完成大業。”

我算是明白這番遭罪都為誰了。

又過了一日夜。陽光和暖風從微微飄起的簾間漏進來。

我用二哥教的粗淺心法調息完畢,將頭發以指為梳纏了個方便的發髻,麵貌瞬時清爽,再整整散亂的衣物,把鐵塊挪到籠邊膝上放著,端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