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小玉把我當棵樹似的狂搖。
“什麼時辰了?”我強撐開眼看了看窗外,才略微有一點天光。
“這個小玉,我知道你這兩日不太正常,可總也得有個限度才是。”
“小姐小姐,我們救回來那個公子整夜都在咯吱咯吱地磨牙,我恨我恨地直喊。”小玉餘驚仍在,清晨裏怯怯的可憐。
早飯時間,我清粥小菜吃得專心,小玉扶了傷號走近來。
抬眼瞥了下,這個傷殘生的倒俊。我微笑,三兩口將早餐塞下肚,拂了拂袖,作路人甲狀離開飯桌。
“小姐,”
死小玉,我要揍你,誰攔我我揍誰。
“小姐,多謝你們昨日…”大概見我避之不及的背影,聲音幹幹地僵住,“…昨日救命之恩。改日若有機會,定以性命相報。”
我聽得話裏一絲苦得不能再苦的苦澀,居然鬼使神差地轉回頭來,淡淡道,“救你的是我這丫頭小玉,不是我。公子不必介意,盡管在此處養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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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歇了一日,次日多雇了輛馬車,讓小玉照顧那年輕人。
不對勁的感覺是從傍晚開始的。
我煩躁地挑著簾子張望風景。樹林,落葉,遠處的山。一覽無餘,無可隱藏。
讓車夫停了車,同小玉說,小玉啊,你看這孤男寡女在一車裏多不合適。人家公子有自己的事,我們就這兒和公子分別了吧?
小玉當下紅了眼。小姐,公子現在這樣,沒個人照看怎麼行?小姐——
我硬了硬心腸,看向車內臥著的人,那人漠然地睜著眼,裏麵萬籟俱寂。他想了想,開口道,也是,這番必會拖累二位,煩請將我在前麵有人煙處放下吧。
這時候已將近傍晚時分,急也急不得,到得下個城鎮,太陽早落了山。
收拾了些盤纏給這公子,就這樣道了別。
隻是小玉還熱心多事地幫他安頓打尖住宿。這也罷了,小鎮也隻一間像樣的客棧,故而又方便了小玉串門兼照顧病人。
我盤算著明日必早早快馬趕路,免得再生枝節。
這夜總睡不安穩,子時左右,果然有些動靜。我胸膛裏那顆心撲騰得厲害,全身發虛汗。
緊閉雙眼,強迫自己就這樣睡過去,那些動靜的目標不在這間房。
漆黑中,白天的印象鮮明了起來,那是一張強烈到極致反而漠然絕望的臉。
悄無聲息地下床,草草穿上的衣服穿了一身的冷風。
急跑過走廊,找到那間房。動靜已經近在屋頂。
他早警醒過來。我左右看看,現在出門去,便是自投羅網。藏也無處藏,這屋子一下就能翻個底朝天。
扯了床上的被子,抱住他,將二人一裹,從後窗跳了下去,被子著地,聲響不大,腿折著了,疼得厲害。打著顫咬牙,心發了狂地跳。我那點武藝,緊急時完全不夠用。
西麵巷道裏停著個倒夜香的車子,腿發軟,怎麼也挪不動,短短的路,扶著他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會。倒夜香的收桶去了,鑽進車裏藏了,顧不得鋪天蓋地的味道。
等了一會,倒夜香的晃著晃著回來。車子開始極慢地前進,屏了呼吸,心急如焚地等這車停停走走。
不知挨了多久,其實也就剩了三四家的樣子,這車總算出了鎮,後麵聽不到什麼動靜。趁車夫小解,拽著他,從車上溜下來,跑進林子深處。
樹林裏黑暗一片,腳下隻有沙沙的葉子響。跌跌衝衝沒命地隻管往前跑,心跳的飄忽,胸肺大幅度起伏,喘息聲清晰可聞。
不知跑了多久,四周靜悄悄地,鬆了口氣停下來,
“你怎麼樣?傷口裂開沒有?”
他完全不像我慌的厲害,
“不礙事,習慣了。”
我四處看看,遠遠地極微弱一點光,大概是個村落。即扶著他一步一步往那邊走去。
現在身無長物,處境確實發愁。
這段路程不短,加上這大半夜的折騰,一鬆懈下來,疲軟不堪。兩人昏昏欲睡。
林子深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動靜,越來越近,雜亂而多的腳步聲,猛地一驚,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互望一眼,再次奔跑。
穿過一棵棵樹,那追兵險險就到了身後,喘口氣的功夫就有大刀砍上來一般。
跑得內髒快炸開,已經略微可以看見村落。
逃命的潛力下,居然快過了追兵。
走到村中時,後麵的人影還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