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揚帆遠航(2 / 3)

不僅僅是小王子威脅我說我要是娶別人,他就會替姐姐教訓我,我依稀覺得,和我在一起的女子,幾乎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從高鷲城祈烈給我的那個女俘起,到後來的蘇紋月、蕭心玉,乃至郡主,一個個死於非命。

薛文亦道:“哪有這事。”但他這話說得也有氣無力,想必知道說服不了我。這時邵風觀過來了,遠遠地叫道:“楚兄,真是巧,你看誰來了!”

我扭頭一看,站在他邊上的正是張龍友。我又驚又喜,走上前道:“張兄,你也來了,真是巧。”

薛文亦在一邊笑道:“龍友新近晉為侍郎,過些年,工部尚書定是他了。”

張龍友和薛文亦不一樣,又黑又瘦,他握著我的手笑道:“別聽老薛胡扯。來,今天邵將軍做東,我們為你餞行,希望你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我們揀了一塊背風的空地吃喝了一頓,張龍友和薛文亦兩人還要加緊整修飛行機,先走了。和他們辭別,我帶著諸葛方回去,邵風觀陪著我向外走去。到了路口,我道:“邵兄,請回吧,我走了。”

邵風觀拍拍我的肩,道:“對了,顧宣現在怎麼樣?”

我道:“我已托付給我的副將曹聞道了。他這人靠得住,放心吧。”

邵風觀道:“此間不是久留之地,我倒想,你不是和那個句羅的李堯天認識麼?如果能讓他去句羅定居,倒比在這兒安全。就怕那李堯天靠不住。”

我想了想,道:“李將軍為人正直,實說的話,他定會答應的。也是,句羅比這兒要涼爽,顧宣這些天我見他很是難受,去句羅的話更好點。”

邵風觀點了點頭,道:“這樣就最好了。”他忽地抬起頭,握住我的手道:“楚兄,明天我去送你,你可要全須全尾的給我回來!”

我一下笑出聲來,道:“自然,自然。”邵風觀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可語氣很是誠懇,我也有些感動。

走了一程,我又回頭看了看,邵風觀勒馬立於營門前,見我回頭,又向我招了招手。我也向他招招手,對諸葛方道:“諸葛兄,我們走吧。”

現在又要踏上新的征途了,能不能有命回來,現在我也實在不知道。薛文亦和張龍友都已經踏上了他們生活的正軌,而我走上的這條路與他們不同,將來的事,有誰說得清?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天色將暗,早出的星光閃爍。我在心底默默地念著她的名字,可又有種說不出的迷惘。

回到營中後,我把諸葛方介紹給曹聞道,跟錢文義說了要去五羊城的事。錢文義二話不說,便去挑選人手。我首先想的是把陳忠帶出去,但去看了看他,沒想到陳忠的傷勢實在太重,現在手臂的傷口仍沒好全,我也不忍心再讓他隨我去曆奔波之苦,便讓他好好休息,我則去找李堯天商量一下把顧宣送到句羅的事。我約略說了顧宣的經曆,李堯天也沒有拒絕,說他過些天有假,要回句羅島探母,答應那時帶顧宣前去。這件事十分順利,我很是高興,回來時腳步也輕了許多。

剛回到營中,還未進門,曹聞道已衝了出來,叫道:“楚將軍,有人等了你半天了。”

“有人?”我有些詫異。現在天也黑了,不知有誰會來等我,我道:“是誰呀?”

“唐開。”

我吃了一驚。我帶唐開和蕭如玉母女二人回到帝都,唐開受我的舉薦,進了軍校任教官,我雖然仍保留著教官的名分,但現在很少給那些學生上課了,好久也沒見著他。每個月我送些米麵之類去給蕭如玉母女,蕭如玉說起唐開總是一臉幸福,說他是個好丈夫,說起蕭心玉時又不勝唏噓,說可惜我不能做她的姐夫。他現在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我進了門,唐開正坐在椅子上,見我進來,他上前行了一禮,道:“楚將軍,唐開有禮。”

我道:“唐兄請坐。現在好麼?”

唐開道:“托楚將軍的福,一直還好。楚將軍,聽說你要去五羊城?”

我道:“是啊,你消息倒很靈通。”

唐開道:“我是今天上課時聽兩個學生說的。楚將軍,小人不才,願隨侍楚將軍左右,一共前往。”

我一怔,不知唐開到底打什麼主意。雖然相信唐開不會對我不利,但他畢竟曾是周諾的親信,而周諾卻是死在我的刀下的。我道:“為什麼?這一趟很危險。”

“小人不怕危險。內子說,我們的命都是楚將軍救的,楚將軍用人之際,定要幫上一把。”

是蕭如玉叫他來的?我看了看他,想看出他心底究竟想些什麼。但唐開的眼神十分坦誠,我道:“可是你不是軍校教官麼?怎麼可能走?”

“軍校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小人也已向山長告假,這半年裏不再去上課。”

我沉吟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好吧。”

唐開喜形於色,向我跪下行了一禮,道:“多謝大人了。”

我淡淡一笑,道:“這話是該我說的。唐兄去準備一下吧,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了。”

我回到住處去整理該帶的東西。飛羽沒辦法帶去,不過手弩和流星錘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除了這些,就隻有一些換洗衣服和幾本書了。看到那支郡主給我的鐵笛時,我想了想,還是把它放回箱子裏不帶去。這是郡主給我留下的紀念,雖然我沒能像郡主要求的成為吹笛名手,但這支笛子給我太多記憶,要是帶去,萬一有個意外失落了,那可是最糟的事。正理著,忽然看到了箱子角上有一個小盒子。我一時想不起這盒子是什麼東西,拿了起來。這盒子做得極是精致,沒有鎖扣,但嚴絲合縫,根本打不開。

這是薛文亦送我的刻刀啊。那時我心血來潮,想學點雕刻,但給我後就一直沒有動過手。我拿了出來,按了一下盒子上的一個暗鈕,盒子蓋“啪”一聲開了,裏麵是一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刻刀。還沒用過,刻刀又上過一層油,漆黑發亮,刀刃則放著寒光。

海上要航行一個多月,有這個倒可以消磨一下時間。真清子教我的打座煉氣我天天都在練,但是那些讀心術、攝心術卻仍然不得其門,除了那一次我被關在坐籠裏才偶然成功了一次攝心術以外,就再也沒有成功過了,現在實在有些失望。空下來時練習一下雕刻,卻也不壞。

在我心底,隱隱的還有一個願望,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刻刀刻出我心中所想,刻出我已經失去的一切來。

這一夜我也沒有睡好,天快亮時才沉入夢鄉。似乎夢見了許多,但醒來時卻什麼都忘了。一覺睡醒,紅日滿窗。我嚇了一跳,跳了起來,叫道:“曹聞道,曹聞道!”

我說好讓他早點叫我,沒想到弄得這麼晚。曹聞道應聲進來,道:“統製,你醒了。”

我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叫我?”

曹聞道道:“我見你睡得很香,就沒叫你。反正要過午才出發,別人都準備好了,你一起來就可以走。”

我急急穿好衣服,道:“快,我們都馬上去船廠。”

我走出門時,外麵已經整整齊齊地排好隊伍,錢文義率眾立在門外,見我出來,他躬身一禮道:“統製,末將準備完畢,要出發了麼?”

雖然我睡得晚了點,不過看來也不會誤事。我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去船廠吧。”

船廠設在帝都東門三裏外的鼎湖。鼎湖有運河直接與外海相通,方圓也有七裏之廣,又沒什麼大風浪,很適合建船。到了船廠,還沒進去,李堯天已迎了出來,道:“楚將軍,你來了。文侯大人還不曾來,請到裏麵休息一下吧。”他扭頭對邊上一個年輕將領道:“士免,從今日起你便是楚將軍部下,事事聽從楚將軍吩咐。”

那樸士免比我大不了幾歲,催馬過來,在馬上向我深施一禮道:“句羅樸士免見過楚休紅將軍。”他的帝國話沒有李堯天說得好,多少有點生硬,但交談沒有問題。我也回了一禮,道:“多謝樸將軍。一路之上倚重樸將軍之處甚多,請樸將軍不必太客氣。”

我看著停泊在水中的一艘大船,道:“我要坐的就是這艘麼?”

李堯天道:“不錯,這船名叫天馳號,新下水的。”

這船與飛鵠號是同一個類型,也有二十丈長,看來落成沒多久,漆色還很新。我們跳下了馬,我讓錢文義帶著三十個前鋒營士兵到一邊歇下,唐開也穿著前鋒營的軍服雜在裏麵,自己和李堯天去他的營房坐坐。今天起,李堯天也要住在這裏了,隻是他的營房十分樸素,比我的住處還有不如。剛坐下來,邵風觀和張龍友、薛文亦兩人都過來了。他們現在都很忙,居然還抽空來送我,我大為感動。和薛文亦說起吳萬齡時,薛文亦說他現在已經隸屬畢煒麾下,最近也升到了都尉。再升兩級,他也要成為下將軍了。聊了一陣,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響亮的號角,李堯天站了起來道:“大人來了,走。”

我們走出門,錢文義已經帶著人立在外麵了。我和李堯天站在隊列前,恭迎文侯到來。馬車停下後,文侯從車中走了出來,我們登時跪下,道:“大人萬安。”

文侯看了我們一眼,道:“起來吧。楚休紅。”

我走上前,道:“末將在。”

從文侯身後走出一個身著朝服,捧著一個黃綢包裹的盒子的官員。我一見這人,心頭不覺一動。這人我也有一麵之緣,是督察院的丁禦史。正使原來是他啊。我還記得那次二太子指控我要暗殺他,審問我的三法司官員中就有他,沒想到今天又相遇了。這丁禦史人很圓滑,很會說話,論起舌辯,他大概的確要比我強。

文侯打開一卷卷軸,念道:“天保帝二十七年七月十七日詔曰:即日起,任命督察院都禦史丁西銘為冊封正使,前鋒營統製楚休紅為冊封副使,辦理冊封五羊城主何從景事宜,欽此。”

我和丁禦史都行了一個大禮道:“遵命。”

文侯將聖旨交給隨從,道:“丁大人,楚將軍,你二人今番出發,責任重大,切記以國事為重,不論任何代價,皆要完成任務。”

丁禦史揚聲道:“下官身沐皇恩,願效犬馬之勞,請文侯大人放心,下官定能恪盡職守,歸來向陛下奏捷。”

他的話朗朗上口,氣度不凡,我登時起了點自慚形穢之心。要冊封五羊城主,我這樣的偏將軍還不夠格吧。督察院都禦史是當朝二品的高官,的確要合適得多。

丁禦史的隨從也有二三十個。這些人個個身強力壯,腰挎長刀,派頭十足。等他們都上了船,我正要上去,文侯忽道:“楚休紅,過來。”

我走到他跟前,跪下道:“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文侯從懷裏摸出一個布包道:“楚休紅,此事艱辛無比,若到走投無路之時,你就打開此囊,依此中吩咐行事,不得有誤。”

我雙手接了過來,道:“遵命。”

剛接過來,文侯又小聲道:“還有,未到走投無路之時,千萬不可打開,切記。”

我接過這錦囊時心中大是好奇,本來就打算著上船後到我房裏就立刻打開來看看,但文侯又這麼說,我不禁有些失望,道:“遵命。”

天馳號可以乘坐五百來人,但由於行程太長,因此艙中大半都裝載著糧米食水,一共隻有一百多個乘客。其中前鋒營三十一人,丁禦史一眾二十七人,還有樸士免部下一百人。樸士免的部下都是水軍,大概在船上生活得比岸上還自在,一上船便分頭忙碌,解纜升帆,準備開船。我在船頭看著岸上的眾人,邵風觀和薛文亦張龍友正向我招著手,一邊的文侯肅立在湖邊,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