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棄棋河西(1 / 2)

馬車一路時上時下,彎彎繞繞到達臨平城的時候已經是五日後了,從京都到臨平城不過六日的路程,可從臨平郡邊界到河西腹地臨平城卻花費了五天的時間,果真讓人驚訝。

臨平是河西為數不多的大麵積平地,可周圍卻是凶巒廣布,雖然有著位於兩國邊境的優越地理位置,卻是扼殺了通商這條出路。因為這裏山多,貧瘠,所以商賈們要通過河西到達另一國時往往耗時耗力,運過去的商品也因此價高難出,而河西以南卻是有著平緩的渭水平原,所以河西當然被商賈們理所當然地拋棄,而河西一些膽大的年輕人也紛紛到渭水平原謀生,隻剩下了老人和一些不願離開故土的年輕人,在這地方苦苦謀生。

在馬車進入臨平之後梵音就已經頻頻掀簾子往外看,這臨平城應當算是河西最為繁華的城池了吧,不過畢竟窮困,街兩邊店鋪寥寥,隻有零星的行人,從穿著上看應該都是窮苦人家,不過令人稱奇的是此地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混亂,盡管破舊,卻好似有一種井然的秩序在其中。

馬車停在了一個客棧門前,梵音正準備掀簾而出,玄覲卻忽得摁住車簾,從一旁遞過一個包袱道:“換上。”

梵音不解,然還是乖乖聽話,打開包袱卻是看到一件紅色的披風,脖頸處是潔白綿密的兔絨,她有些驚訝,他們昨日見後就一直在一起吧,難道這披風是他之前就準備好的麼?他那時就知道陛下會同意他們到河西麼?

不,不對,還要再前,他是在她占卜以前,就知道他們要到河西?

京都已經回暖,根本用不到這樣的保暖物件的。

他,也還占卜得出結果麼?

她抬起頭來瞪大了一雙眸子望著他,玄覲卻是一言未發下了馬車,梵音回過神來,未及穿上就抱著那披風下了馬車,“你也……”話剛出口卻是窒在了那裏,在這大街上,客棧門口,她怎麼能問得出這樣的話來。

“嗯。”玄覲似是知曉她要問什麼,輕應了一聲,順手從梵音懷裏接過披風,給她披上,從頭到尾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這人總是這樣,無論他在做什麼,都是一臉漠然的模樣,仿佛他的一舉一動都與他的表情毫不相幹。

那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收留自己,為什麼要自己做靈女,她以為,他收留她是因為她還可以占卜得出結果,而現在,明明他也可以,為什麼偏要自己做這個靈女。梵音的腦中忽然閃過許許多多的問題來,仿佛要將她的腦袋撐破一般。

“為什麼?”她刻意忽視掉冷風中他單薄的白袍,一字一句道。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以後自會知道。”他將她頸間的披風帶子係好,淡淡道:“外麵冷,先進客棧吧!”

梵音看著他的表情讀不出任何的內容,他就像是一塊冰鑄的,一塊石鑿的,哪怕近在眼前都有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

她裹裹披風走進了客棧,她可以天真地以為他是出於阿爹和玄霖司祭的情誼麼?那他為什麼要自己做這個靈女,除此之外有許許多多種辦法收留她,可他卻偏偏選擇了這一種,更名換姓,從此讓她作為另一個人活著。

她木木走進去,跟在靖峰身後進了房間,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她腦子裏像是有兩個人在爭鬥,在撕扯,她感覺自己頭都要被扯碎了,直到晚間的時候,她才終於說服了自己,或者,他是出於兩人身份的原因,畢竟男女有別,如果要收留她的話就必須給她一個為天下所認可的身份。

是啊,她怎麼該懷疑他,是他收留了自己,這已經足夠了啊,足夠了!

他沒來找她,直到晚間吃飯的時候都沒有來敲過她的門,向她解釋什麼。他總是這樣淡漠,總是選擇這樣簡單省力的方式解決問題,是知道她必然會妥協麼?

是啊,她想通了,他收留了她已經足矣,她又該再奢求什麼?

臨平本就貧窮,因而客棧裏也人丁稀少,現在過了飯點,整個大廳裏竟是沒有一個人,她下樓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坐在桌前吃飯,一舉一動都那般清雅,他明明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卻偏偏坐在那煙火繚繞之間,飯菜的熱氣熏上來,令他的麵容有些模糊,卻是多了些塵世的味道。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他,也是和她一樣的生活在這塵世的人,以前她,竟是將他當做一個無所不能的人來欽佩崇拜,而忘記了這最重要的一點。他一個人在那靈台山上生活了太久,所以才總是那般拒人於千裏之外麼,她忽想起了自己在靈台山上時看到的那個人世間,那麼美好,卻是那麼遙遠,遙遠得不可觸碰。

她的心有些疼,她不該鬧脾氣的,他從來孑然一身,現在有了她這樣一個麻煩要照顧,明明他當時隻是給自己遞了披風而已,她卻完全沒看到他的好意,而是徑直去懷疑他,質問他。

她到底做了些什麼啊,怎麼變得這般蠻不講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開始驚慌失措,她似乎總是在找理由,找出一個名正言順無可更改的理由能夠待在他身邊,以致於一發現這個理由不存在便惶恐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