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的氣氛不知何時變得有些緊張,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盯著秦晉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與舉止中猜測他的想法。但是,他們在秦晉的臉上看到的,除了淡然,還是淡然,盡管秦晉的心中也是有些焦慮了,但多年來養成的喜怒不形於色在這個時候還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對付部下的揣測與刺探。
秦晉深知不可將內心的任何想法盡數訴說於部下,否則將是給自己找不同。他的目光逐漸停在了阿倍仲麻呂的身上,他在揣測著有此人所帶來的消息的真偽。
神武軍的密探雖然在河西還很薄弱,但倘若有市井間的傳言聲稱廢太子有意興風作浪,這麼重要的消息密探們不可能聽不到,也不可能聽到了還當做沒事情發生。
那麼,阿倍仲麻呂的消息是從何而來呢?他忽然意識到,阿倍仲麻呂聲稱在河西有故交,而這個故交又收留了他,那麼這所謂的傳聞,莫非是他在故交家中所聽到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其中的內情就很值得人玩味了,有極大可能這消息就是出自於阿倍仲麻呂的那位故交。
出於謹慎起見,秦晉並沒有深入的進行訊問,反而虛應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命人將這位遣唐使送回驛館。不過,他將嚴莊留下了下來。直到廳中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秦晉的麵色陰沉了下來。
“遣唐使的底細,你直到多少?”
“底細?”
看到秦晉陰沉的表情幾乎可以滴出水來,嚴莊猛然警覺起來,僅僅愣怔了一下,馬上就想透了其中的關竅。
“莫非,莫非秦大夫懷疑阿倍仲麻呂也參與進了某亂之事中?”
“不,如果他參與了,就不會回來,也不會將消息透露給你!”
秦晉搖著頭,否定了嚴莊的疑問,但嚴莊的疑問卻越多了。
“既然他沒參與,又得知了內情,他那位故交又豈能輕易的將人放走?阿倍仲麻呂如此所謂,豈非又出賣了那位故交?”
所有的疑團都圍繞著阿倍仲麻呂,他的動機和目的,一直是讓嚴莊頭疼的問題。最終,他一拍腦門,帶著一種恍然大悟般的神情說道:
“有沒有這種可能,你我都想複雜了,阿倍仲麻呂的動機和目的並不重要,此時他已經人在長安,便在神武軍密探的嚴密監視之下。當務之急是著手調查阿倍仲麻呂在河西的那位故交,隻要將這所謂的故交揪出來,便可以順藤摸瓜。”
順藤摸瓜的確是個好辦法,秦晉也覺得此事可以秘密調查,在有具體結果之前,不宜過分聲張,甚至連政事堂都不宜知道。凡是過手政事堂的公事都沒有辦法保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處理尋常庶務的除了一幹吏員以外還有著數量更為龐大的流外官,也就是令史和書令史。
這麼龐大的官員群體,魚龍混雜,身份背景也不可能都在掌握之中。
“這件事還就由嚴公密查,不過總還要兼著名正言順的差事才行!”
這句話讓嚴莊的眼睛一亮,很顯然,秦晉早就為他物色好了位置。
“京兆尹,李光弼本來擬將出任河西節度使,京兆尹的差事已經準備交與合適的人選,而今嚴公來京述職,正是恰逢其時!”
聞言,嚴莊愣住了,他自然沒奢望過能夠進入政事堂,可還是沒想到,秦晉對自己竟是這般的信重。京兆尹的秩級為從三品下,已經可以和宰相相當,手中的事權更是尋常官吏所不及的。可以說,京兆尹曆來由能臣幹吏充任,資質稍差一點的即便強行扶上位,也隻會壞事。
“下吏頂不辱使命!”
除此之外,嚴莊不會做更多的表態,至於那些阿諛諂媚的話,他更加不會說,說這種話得分對象,比如秦晉此等人,從來不看說的什麼,隻看做的什麼,隻要把交代下的差事幹好了,比說一千句,一萬句阿玉奉承的話都管用。
“切記此事須得秘密,長安城表麵看著已經風平浪靜,實則各方勢力依舊暗藏在各個角落中,朝中官員也很難分得清他們與什麼人還有交集。”
秦晉所想的還要深一些,那些密謀之人既然有意在河西與安西搞事情,最終目的還是要箭指長安,一場政變很可能在暗中隱隱的醞釀著著。
雖然秦晉沒有明言,但嚴莊還是心領神會。
“大夫之意,朝中或許會生變?”
秦晉無言,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此時在想的是李光弼的去處,此人服從於現實政治態勢,但卻向來同情李亨父子,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已經不適宜派往河西任節度使,看來要重新安排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