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六章:危機露真容(1 / 2)

驛吏彎著腰向嚴莊行禮,然後轉向阿倍仲麻呂時又昂起了身子,用一種很是厭惡的語氣冷冷說道:

“既然有人關照,今日就不刁難你了,你們自稱遣唐使,我也權當是真的,但醜話卻須說在前麵,至多三日,若不能到禮部去補齊了身份憑據,可別怪驛館公事公辦!”

如此,驛吏已經給足了嚴莊臉麵,嚴莊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隻衝著驛吏虛拱一拱手,便道阿倍仲麻呂麵前,低聲道:

“貴使若無事,不妨與我品一品長安城中新近流行的清茶,這可是秦大夫送的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驛吏的眉毛挑了挑,看官憑他隻以為此人也就是個外來的郡守一級人物,卻想不到竟然與秦大夫還有交情。能夠得秦大夫贈送一罐清茶,這分量可不輕啊。

由此,驛吏也暗暗上了心,吩咐人一定要對這位錦袍的貴客好生相待,同時也打消了為難那倭國使者的念頭。雖然他還是恨透了這些番邦外國之人,但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楚的,如果因為刁難番邦使者而開罪了這個貴客,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阿倍仲麻呂雖然對嚴莊的印象不怎麼好,但人家幾次三番的施恩解圍,總不好拒絕,便恭敬從命。

一壺清茶轉瞬間便衝泡而成,一股淡淡的傾向隨著氤氳的水汽繚繞上升,引得阿倍仲麻呂口渴連連。當然,這其中更多的不僅僅是口渴,他對這種新穎,簡單而又不失本色的衝泡之法大感興趣。

一盞茶下肚,腹中登時溫熱宜人,身上的涼氣已經被驅散了大半,再喝第二盞時,嚴莊卻從旁嘿嘿的笑了起來。

“貴使,這清茶講求的小口抿,品味無窮,若是都這般鯨吞牛飲,可不是暴殄天物了嗎?”

如果換做在朝的官員 ,聽到嚴莊這番略帶調侃的話就算不翻臉,也一定記恨於心,而阿倍仲麻呂卻爽快一笑,將茶盞頓在案上,歉然道:

“明公見諒,下走這一路上無時不饑渴,一碗清茶雖香,此時下肚卻隻為果腹,若再喝第三晚,便可細細品嚐了!”

聞言,嚴莊大笑。

“貴使直爽人,好,就再喝第三碗!”

不過,很快他們的話題也由清茶轉到了時勢。

“貴使由南而北,說說南邊的情況如何?是否因為中原的叛亂而漸顯離心離德呢?”

西南諸夷一直是像塊牛皮癬般折磨著朝廷,天寶年間楊國忠曾領兵征討,卻大敗而回。現在朝廷亂成了這個模樣,想必那些西南夷也早就蠢蠢欲動了吧。

阿倍仲麻呂沉思了一陣,才緩緩道:

“安南地方倒還穩定,隻是再往北時,有不少郡守會斷絕交通,隔絕使者,不知其用意究竟如何!”

嚴莊不置可否,心中卻明鏡似的,看來西南諸夷的情形倒還好,阿倍仲麻呂語焉不詳的安南向北應該是東南地方,當地的漢人郡守看來已經是一個個蠢蠢欲動,難道都想效仿秦末的南越王趙佗嗎?那他們可是打錯了如意算盤,現在不是秦末,東南、西南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趙佗。

其實,這些事本不該是他操心的,一個賦閑的降臣,能夠善終就已經是幸運了,如果在奢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是不是有些過於貪心了?

然則,嚴莊在潛意識中認為,秦晉今日對自己的態度並非出自真心,而是一種試探,先抑後揚是用人的基本手段,隻有如此才會讓人知道官爵地位得來不易,才會更加珍惜,更加懂得感恩。

比起朝廷上原本就有的官員,倒是他們這些降臣更沒有包袱,不會在天子和儲君以及秦晉三者之間搖擺,若想安然便隻有站在秦晉身邊這一條路。少了那些選擇,反而會相對的忠心。

至於這個倭國遣唐使阿倍仲麻呂,嚴莊隻是出於內心的感受在與之交往,相對的就少了許多功利意圖。事實上,一個遣唐使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的重用,此前在車廂內的那些話也僅僅是安慰而已。

閑談中,嚴莊也了解了阿倍仲麻呂等人北上沿途的艱險和不易,能夠活著抵達關中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不過,阿倍仲麻呂又說出了一件更加令人震驚的見聞。

原來,阿倍仲麻呂在去歲深秋就已經抵達了關中,倒黴的卻是恰逢吐蕃人攻陷了長安,為了躲避戰亂,便由隴右而逃往河西,直到今年開春以後才由河西動身返回長安,而就是河西到長安的這段路上,他們遭受了這幾年以來最大的危機,幾乎因此而喪命,雖然後來總算保住了性命,但隨身的財物和官憑卻都是沒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