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本家中行二,按照當時習俗,許多人便都以楊二相稱。
秦晉淡然一笑,處置這件事,對房琯沒什麼好隱瞞的,便直言道:
“楊、裴二人,秦某均要重處,決不輕饒!”
房琯又是一愣,緊跟著問道:
“裴嗣受冤,難道不能酌情?”
卻見秦晉竟忽而麵露冷笑,反問道:
“敢問相公,朝廷定立律令究竟是為了什麼?天道、人心還是正義?”
“這……”
房琯語塞了,這個問題過於誅心,讓他如何回答、在這段時日裏接觸的秦晉一直溫潤如玉,典型的儒雅君子,可他今日此時目光中竟驟然迸射著一眼看不到底的冰冷,這使房琯暗感心中生寒。
見房琯張口結舌,秦晉卻笑了。
“相公不願說誅心之言,秦某來替相公說,製定律令,絕非為了什麼天道公理,一言以蔽之,無非是為了朝廷穩定長久的存續下去!軍中也同此理,哪個若不識大局,而在關鍵時刻做出有違軍中團結之事,難道不該重處嗎?”
房琯沉默了,就實而言,裴嗣和楊行本之間的齟齬,在他們兩人之間未必沒有大事化小的可能,然則裴嗣選擇了最激烈的手段,一旦秦晉處置適當,對神武軍而言將會帶來前所未有的影響,整個神武軍都有可能以家族為分界出現嚴重的撕裂。
如果叛亂已經平息則罷了,現在正是平叛的關鍵時刻,倘若神武軍因為裴楊二人的爭鬥而陷於內鬥不息的局麵,進而使平叛大業功虧一簣,難道這兩個人能逃脫得了幹係嗎?
秦晉又道:
“相公說秦某大仁不仁,不正是此理嗎?”
房琯覺得自己被秦晉徹底說服了,可他又十分好奇秦晉將會如何處置這兩個人。
“大夫難道當真要將裴楊二人斬首示眾嗎?”
秦晉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沒有半分猶豫,答道:
“皆處斬刑!”
房琯心中一凜,此時方知秦晉是何等的果決狠辣,裴楊二人絕非普通軍將,如此說殺就殺,必然會麵臨來自其身後家族的壓力。
秦晉對外表明自己不會幹涉軍法司執法,實際上軍法司做出的任何重大處置均須通過他的首肯。而這一次,秦晉更是直接召來了軍法司中五位負責人,當麵授意。
裴嗣早上渾身帶血的趕來,與此同時,裴楊二人的齟齬的傳聞也已經開始擴散,在軍中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是以,秦晉處置起來也十分迅速,當日午時之後就責令軍法司宣布處置結果。
召集軍中眾將宣布處置結果,當眾宣布對裴楊二人皆處以斬刑之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雞。他們隻以為秦晉隻是活活稀泥,板子高高抬起,輕輕落下而已,卻想不到是動了真格的。
由此一來,軍中不少人也是直冒冷汗,軍中最忌諱的就是無令而擅自行事,近一年來神武軍大規模擴軍,軍紀似有鬆動的跡象,現在忽而冒出了裴楊這兩隻出頭鳥,無疑是給眾人敲了一記警鍾。
在這種心境之下,全場竟無一人為裴楊二人求情。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以秦晉言必信,行必果的作風,一旦做出了決定,任何人都不可能讓他有所挽回的。
但秦晉很快又對處置結果做了補充。
“當下正值戰時,臨陣斬將於大局不利。所以,對裴楊二人的斬首刑罰,須待平叛以後執行。但秦某在此立誓,此舉絕非有意姑息縱容,若食言便教秦某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麵麵相覷,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裴楊兩人雖然暫時保住了性命,可以秦晉的性子,說到便一定會做到,將來平叛以後,他們還是免不了要挨這一刀。
“……褫奪軍職,白衣效命於軍前!”
當天日落之前,楊行本帶著數十個隨從趕回新安。
當他出現在軍中時,所過之處,身後都投來了複雜異樣的目光。
進入中堂以後,楊行本還是那副息怒不驚的模樣。
“末將楊行本拜見大夫!”
秦晉點了點頭。
“你可有解釋?”
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句話,直接問了出來,不用明言,二人都知道所指的究竟是什麼。
“末將忝為一軍之主將,卻不能保全大軍,以至於神武軍出現前所未有之危機,甘願受罰,沒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