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義士欲求死(2 / 2)

李偒鬧了一陣,身體疲憊不堪,終於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口中含混不清的嘟囔著:

“這是做夢,這一定是場噩夢,趕快醒過來吧,醒過來吧……我想回長安,回長安啊……”

霎時間,隻見李偒的臉上已經沾滿了鼻涕眼淚流,哭的就像個孩子一般。

韋子春終是不忍,道:

“襄城王若想回長安,韋某也還有一策,隻不知襄城王是否願意!”

聞言,李偒就像揪住了救命的稻草,雙眼頓時一亮,整個人又從地上直了起來。

“先生快說,我都願意,都願意!”

韋子春看著李偒,一字一頓的道:

“向天子請罪!”

一時之間,李偒竟沒能反應過來。

“向天子請罪?請罪就能回長安?請罪就能使父王擺脫高適的合圍……”

一連串的反問戛然而止,他忽然明白了,一雙眸子裏立即湧現出難以遏製的憤怒,一拳砸在地麵上。

“難道先生讓,讓父王投降嗎?韋子春你這個吃裏爬外的混蛋……”

韋子春並無其他反應,隻點了點頭。

“唯有如此才有生還長安的可能!而且,隻能向高適投降!”

李偒再次歇斯底裏。

“高適豎子,本王恨不得將這王八蛋扒皮抽筋喂狗去……”

罵了一陣,李偒終於安靜下來。

“請罪也是一法,這就去勸說父王……”

他臨出門時,又扭頭回來,眼中充滿了厭惡的看著韋子春。

“先生若想保命,大可以學學季廣琛,何必出這種賣主求榮的主意呢?”

這句話實在刻薄,李偒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韋子春孤坐在一豆燈火之下,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縷苦笑。若非永王與他有救命之恩,又怎麼會一腳踩進這火坑裏呢?但這就是他的選擇,到現在也沒有後悔。枯坐片刻之後,韋子春摸了摸腰間的短刃,一柄短刃遠遠不足以防身,之所以現在時時帶在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以死保節。

短刃打造的很是精致,短柄以金絲纏繞,末端又鑲著淡藍色的寶石……摩挲了好一陣,韋子春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別急呀,很快就輪到你派用場了……”

……

劍南西道,由巴州通往關中的古道上,一支規模在千人上下的車隊,緩緩向北一點點挪動著,就像一隻隻蒼老而又笨拙的陸龜。

這支隊伍裏,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曾禦極天下打四十餘載的天子李隆基。隻是他現在已經並非天子了,天子的位置早在一年多以前被兒子生生的奪了去,經過最初的憤怒與傷心之後,他也漸漸的接受了變成太上皇的事實。

在唐朝,太上皇隻是個政治鬥爭落敗可憐蟲,失去了權柄,失去了以往的一切榮耀,被兒子監禁與防備,他甚至可以想象成為太上皇以後的淒慘晚景。

不,這不單單是李隆基的想象,當年的高祖在成為太上皇以後被迫遷出太極宮移居到別院時,其屈辱、難堪與無奈,已經無從親見。可他的生父,也就是睿宗皇帝被自己幽禁時的孤獨幽怨卻是此生都難忘的。

春風得意了半輩子,李隆基從來沒想到過,自己居然也走了父親與先祖的老路。不過,李隆基又豈是輕易肯服輸的?哪怕落得現在這種境地,也沒有一刻放棄過!

“陛下,這都是第三波使者了,催著陛下快些回京呢,太子……不,皇上十分想念陛下……”

李隆基看了一眼高力士,道:

“這稱呼要改一改了,此處荒山野嶺自是無妨,如果回到了長安,恐怕我也護不得你周全啊!”

淒涼之色,溢於言表,高力士見狀不禁落下幾滴渾濁的老淚。

李隆基停頓了一下才又道:

“以後就稱太上皇吧,這點委屈,朕還受得了,虛名而已!”

高力士抬袖子拭了拭眼角隱約的淚花,頻頻點著頭。

“好了,高興著點,告訴使者,就說朕這把老骨頭走不快了!”

高力士又哽咽著點頭應諾。

李隆基看著他,忽而問道:

“朕之所以選則由巴州經子午關返回關中,就是想走慢些啊,你看看江南來的奏報。”

李隆基雖然是太上皇了,但畢竟人尚在外麵,還有一定的自主權,可以明發詔旨,可以與聞國事。

高力士知道,這必然是關於永王李璘的消息,隻有在提起永王時,太上皇臉上才會露出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