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義士欲求死(1 / 2)

一連數日,江寧城外戰鼓聲聲,攪擾的李璘心神不寧,再加上季廣琛等人投靠了高適,他隻得日日躲在大都督行轅裏唉聲歎氣。襄城王李偒見父親如此頹喪,便打算勸說其決一死戰,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也總比日日躲在城裏擔驚受怕的等死要好。

的確,自從季廣琛等江淮係的人馬紛紛叛逃以後,李璘便再無舉措,似乎已經絕望了。

“父王,難道咱們起兵從江陵順流而下就是為了到江寧等死的嗎?”

李璘似乎完全聽不到,隻半依靠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看著手中的書卷,好像隻有從這書卷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他不自然的扭了扭歪向一側的脖子,連日來的失眠使得脖頸僵硬而又酸痛。

對於這種無視,李偒終於忍無可忍,徹底發作了,隻見他激動的奔了過去,一把搶下李璘手中的書卷,然後又狠狠的摔了出去。

“讀書,讀書,如果父王隻想著‘輸’,當初又何必答應舉兵?現在難道就甘心自此斷子絕孫嗎?”

被搶走了手中的書卷,李璘終於有了反應,但聲音還是有些遲鈍。

“起兵?

當初如果不是你攛掇著薛鏐設計逼迫於我,你我父子此時還在江陵安享太平日子呢,何至於有如此慘境?”

李偒被氣的連連喘著粗氣,怒而笑道:

“難道都是兒子的錯?難道父王不想君臨天下嗎?”

到了此時此刻,李偒算是徹底看明白了,他這個父親一輩子軟弱又沒有擔當,既想問鼎天子寶座,卻又不敢麵對挫折與困難,難道他能指望這種人來力挽狂瀾麼?

一念及此,李偒絕望了,他實在想不通,怎麼就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難道一開始的紛紛來投都是假象嗎?憑什麼朝廷派了個光杆節度使過來,就把一眾江淮人馬都拉攏了過去?

“凡事你自作決定,難以決斷的就去問韋長史吧!”

看著兒子似癲狂發作般的仰麵長嚎,李璘終於說了句還算正經的話。

李偒忿忿的轉身離去,甚至都不顧君臣父子間的禮儀,留下一副完全無所謂神態的李璘獨自留在黑暗之中。

不過,當他找到韋子春以後,這位背寄予厚望,甚至於被當做救命稻草的廣陵大都督府長史也是兩手一攤無可奈何。

現如今的局麵,韋子春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他擅長的是謀劃長策,而非應對這種具體的兵事提調。原本他建議永王李璘扼江陵而坐鎮廣陵,盡收江淮之地以為根基,這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長策,然則正因為李璘父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策,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

他想了想終於還是沒忍住,直言道:

“如果不是永王與襄城王連夜奔逃,江淮諸將又何至於一夜之間就四散而逃了?”

被韋子春如此指摘,李偒的臉麵很掛不住,想要說幾句硬氣話來遮掩難堪卻又實實在在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好半晌,他垂頭喪氣的癱在座榻上,目光有些呆滯。

“事已至此,隻請先生能挽救我父子於艱危啊!”

韋子春搖了搖頭。

“韋某受永王大恩,自然會以死報之,現在朝廷在江南已然成勢,再想改變已經難上加難。”

李偒像被燒紅了的炭火燙到屁股一樣 ,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難道,難道一丁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韋子春默不作聲,但這無聲的回答已經足夠了,李偒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他不想死,他不想從此遺臭萬年,世世代代都要背著叛逆的罵名,他還想做太子,然後再做天子呢……可到了現在,所有的幻想都已經成了黃粱大夢,甚至於連這黃粱大夢的味還沒聞到,就已經被殘酷而冰冷的現實砸醒了!

“不,不,一定還有辦法的,擺脫先生再想一想……”

韋子春道:

“如果薛鏐還在,或許能指揮軍隊挽回一些頹勢……”

薛鏐曾在隴右和安西從軍十餘年,後來因為得罪了長吏才離開軍中,輾轉至下又在叛軍攻破潼關後投靠了與之有恩的李璘。隻可惜,薛鏐為了李璘白白獻出性命,到頭換回來卻是這種結果。

韋子春實在為薛鏐覺得可悲和可惜,但這又有什麼法子呢?薛鏐是個有古風的義士,可永王父子卻都是誌大才疏又毫無擔當之徒,這就是時也命也,凡人無法抗拒!

任命的韋子春看破了結局,但他不會像季廣琛那些人一樣重新折木而棲。

李偒失去了理智,歇斯底裏的大吼著。

“還提薛鏐作甚?難道是責怪本王害死了薛鏐嗎?”

韋子春沉默不語,他還能說什麼呢?隻得任憑著李偒又叫又跳,仿佛與其毫無幹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