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國雖然很想秦晉出外為將,但當著秦晉的麵是萬萬不會想天子做如此建議的,畢竟此時大唐官場中的共識是,隻有留在長安的天子腳下是最好的結果,一旦出外不是苦活就是累活,還有遠離中樞以後更會大權旁落,從而喪失對天子的影響力。這是任何一位重臣都不希望見到的結果。
比如房琯,雖然與秦晉爭功贏了一局,可是一旦人離開了長安,對長安政局的變化就鞭長莫及,雖然崔渙是個很靠譜的人,但總歸要比他親自把握權柄要差了許多。
李亨詢問李輔國當以何人為將合適,李輔國卻矜持著不回答,隻說道:
“奴婢也是一說,至於陛下打算派遣誰去,卻是沒有那份看人的本事了!”
李亨嗬嗬一笑,道:
“將軍謙遜!”
李亨也不打算刨根問底,於是又將目光掃向甘露殿內的眾人。
“諸卿可有合適的人選?”
此時,李亨看似恢複了以往的鎮定,但秦晉分明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憂慮,隻不過被強行的壓製隱瞞而已。其實,李亨的心理素質與其父李隆基想必並不算好,盡管有著十餘載壓抑的太子生涯,練就了一副常人難以企及的城府,可這心理素質畢竟是天生的,縱然有意克製也絕難做到了然無痕。
秦晉根本就沒意義李璘能夠成事,閻敬之的 斬首也絕對不是江南局麵的全部,他相信隻要高適一到江岸,就會立即以淮南節度使的名義整合各路人馬,對李璘形成合圍的態勢,到那時攻守容位,優勢就徹底在朝廷一麵了。
不過,這畢竟都是揣測之辭,如果沒有事實作為依據,是很難服眾的。因而,他並不急於說話,隻是等著其他人發表自己的看法。
作為宰相的崔渙自然不能不說話,他在沉吟了一陣之後,便道:
“陛下,臣以為當等一等高適的軍報,如果高適扭轉了局麵,這也就是虛驚一場!”
“如果高節度的軍報遲遲不到呢?”
“這……”
李亨的一句反問使得崔渙語塞,戰場上瞬息萬變,他又怎麼能打包票高適一定會很快有軍報,而且是捷報呢?
“陛下!”
忽然,魏方進說話了。秦晉訝然看向他,雖然也是在想,可魏方進早已經有半隱退的架勢,對朝中大事已經很少插手,甚至連話都不多說一句,今日怎麼就說話了呢?
李亨原本對魏方進就沒報希望,在他的眼裏魏方進不過是個牆頭搖擺的投機之徒,留著他在宰相的位置上,完全是因為他於長安一戰中立有大功,不好做鳥盡弓藏的事而異。
“魏卿可有建議?”
“老臣覺得,永王必敗,陛下又何須自亂心神?”
“魏相公此言可有根據?”
李輔國代天子問道。
“根據?”
魏方進忽而嗬嗬笑了,目光轉向了秦晉,緩緩道:
“因為高節度乃秦大夫推舉之人,所以必勝!”
“這,這是何道理?”
李輔國想不到堂堂宰相竟說出這種沒有水準的話來,但事涉秦晉他又不能多做批駁,隻得含混其辭。
豈料魏方進竟又道:
“陛下,老臣敢問陛下,秦大夫自入京以來,所薦之人可有無尺寸之功者?所做之事可曾一無無成?所經陣戰可嚐一敗過?”
“這……”
甘露殿內眾人這才明白魏方進因何有此一說,覺得這種說法實在荒誕不經,但細細回憶,卻又不由得都呆愣住了。因為他們竟找不到一例可以反證魏方進的反問!
崔渙倒吸一口冷氣,魏方進不提醒時,他還從不曾想過,現在想來還真是如此。比如神武軍中的幾位悍將猛將,裴敬、盧杞、楊行本在三年以前全都是長安城裏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一個個劣跡斑斑,不學無術。但也就是這短短的三年功夫,竟全都脫胎換骨,成了可以獨當一麵的國之柱石。就連現在威震天下的神武軍在當初也不過是個名存實亡的花架子而已,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跡,而這個奇跡不正是由秦晉一手締造的嗎?
除此以外,還有那個馮翊郡的太守杜甫,在此前一戰中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聽說馮翊郡百姓均是托於此人,十之八.九都得以保全。而杜甫的聲名鵲起則更是隻有短短一年的時間,在此之前做過的品秩最高的官也不過是個員外郎而已。
最關鍵的還有一個人,崔渙不由得吧目光瞥向了端坐如鍾的郭子儀,此人若非秦晉施以援手,恐怕早就成了塚中枯骨,又何至於有今日之功呢?在長安守城戰中,郭子儀的搶眼程度恐怕是僅次於秦晉的,而且尤為難得的是,此人同時得天子與政事堂看好,被絕大多數官員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