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玉碎與瓦全(2 / 2)

“以何人為將?派出哪一營的人馬?”

這一問,卻讓張通儒無話可答了。

“這,這……全憑大帥決斷!”

孫孝哲的神情又變得有些癲狂。

“我來決斷?派你為將嗎?你有這個能力嗎?你倒是說說,哪支人馬還能建製完整的走到潼關?”

經曆了斷糧和吃人兩件大事以後,燕軍看似依舊強大,實則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動還好,一旦動起來,隻怕立時就有瓦解消散之危。

等到孫孝哲想要奪回潼關時,他所麵對的局麵和形勢已經不容許他將這種想法付諸實踐了。

說穿了,行險就有頃刻覆滅的可能,而如此靜待,尚能苟延殘喘,說不定還有轉機。

這些籌謀早就在他的肚子裏轉了不知多少遍,直到發現自己已經無計可施之時,這才日日一苦酒來麻痹無能為力的痛苦,隻不過是張通儒看不透這一點,還在那裏不停的聒噪。

然則,疾風知勁草,到了這等幾近於山窮水盡的時刻,孫孝哲才看明白身邊的人誰對待自己是真心真意。比如麵前這個不自量力,又接二連三聒噪的張通儒,他如果不是心存了真意又怎麼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出言勸說呢?

因而,剛剛發泄了一通之後,孫孝哲的怨氣散了大半,覺得對待張通儒如此作色有些不妥,因而這才換了一副態度。但見他看不明白態勢,盡提些愚蠢的建議,又不禁火往上湧。

“喝酒,喝光了這一壇子酒,我才聽你聒噪!”

張通儒咂了咂嘴,心有餘悸。

“還喝?”

他的酒量不好,隻怕再喝光了一壇子酒,就的罪的不省人事。但孫孝哲發話了,隻得硬著頭皮連喝了五碗,到第六碗開始,他就覺得頭暈目眩,仿佛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至此,張通儒才隱約聽到孫孝哲在念念叨叨,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你的建議雖好,可惜現在已經難以實現了,如果輕舉妄動,不等唐朝來攻,咱們自己就得先星散瓦解。”

說著,孫孝哲的仰頭望著帳頂,似乎在阻止眼睛裏的液體溢出來。

“軍營外麵的寨牆原本是防著唐朝偷襲的,現在,現在卻成了把各部人馬束縛在一起的枷鎖和屏障,人馬一旦出了這寨牆,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前幾日麵對唐.軍的挑釁,孫孝哲試探性的派出了兩路人馬,攻擊一萬人進行夾擊,最終卻失敗了。並且唐.軍的人馬和燕軍比起來並不占優勢。這次失敗,使得本就低迷的士氣軍心進一步動搖,也讓他徹底從一直沉浸的幻想中清醒了過來。

然則,孫孝哲更寧願自己永遠都看不清局麵,一直糊塗下去,也不至於斷了希望,沒了自信。

表麵上看,現在是二十萬燕軍在圍著長安,而實際上,燕軍又何嚐不是自己將自己困在了長安城外,一下都動彈不得。

越想越是煩悶,隻見張通儒已經趴在案上,脊背有節奏的起伏著,口中還兀自喃喃,孫孝哲起身推了他一把。

“到外間吐去,別把我這裏弄的烏煙瘴氣。”

張通儒當然不敢也不想吐在這裏,然則此時此刻身體仿佛已經不是他的了,根本就不聽使喚。他努力的抬起頭,想看清楚孫孝哲,然則卻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立即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地。

顯然,孫孝哲也有些頭暈,身體搖搖晃晃,隻輕蔑的踢了爛泥般的張通儒一腳。

“沒用的東西,這丁點酒量,還逞什麼強?”

仿佛全然忘了,是自己剛剛硬逼著他喝光了大半壇子酒。

又踢了一腳,張通儒已經完全沒了知覺,鼾聲隨著粗重的鼻息陡然而起,竟是醉的當場昏睡了過去。

孫孝哲無力的坐回了榻上,不再用酒碗或酒壺,而是端起了酒壇咕咚咕咚又灌了半肚子。

而後一把將酒壇子摔在地上,裏麵的酒水頃刻間就隨著碎陶片濺了滿地。

孫孝哲的目光逐漸轉冷,繼而又陰寒無比,一個念頭反複的在他腦中盤桓。

這個念頭已經盤桓了有些日子,隻是一直下不定決心,不敢輕易決斷而已。

而現在,借著朦朧的醉意,孫孝哲竟不自覺的有了決斷。

既然已經無法挽回,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絕不能坐以待斃。

良久良久之後,孫孝哲才咬牙切齒的擠出了一句話。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與此同時,張通儒似乎對他的話有了反應,竟也含含混混的跟著咕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