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玉碎與瓦全(1 / 2)

這是天寶十五年的最後一天,長安城內居民無論高低貴賤,都積極響應著天子的征召令,群情踴躍而激動,仿佛他們即將麵臨的僅僅是一次盛會。數日所見,令秦晉也禁不住感慨,人心可用竟至如斯,這還是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所認知的那個唐朝嗎?

事實上,這才是秦晉心目中的唐朝所應有的樣子。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參與進了這場前所未有的“盛會”中,一年裏竟連辭舊迎新最重要喜慶的日子都無暇顧及了。

相比較圍城中的一派欣欣向榮之色,掌握圍城主動權的燕軍,卻一日複一日的滑向了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夜色愈發濃重,燕軍軍營上空一片死寂,營中隻有稀稀拉拉的風燈搖曳閃爍。

中軍帳內,牛油大蠟火苗噗噗作響,燈火通明之下濃烈的酒氣與嘔吐物酸臭的味道彌漫其間。

“大帥,不要喝了,咱們究竟如何處置,總要想個法子才是啊!”

張通儒跪坐在一名酩酊搖晃的醉漢麵前,苦苦相勸。

“先喝了這一碗酒,再說話……”

一隻酒碗被推到麵前,張通儒咬了咬牙,端起酒碗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個幹淨,然後又將酒碗重重的頓在案上。

“唐.軍日複一日的在各營的轅門外聒噪,一到夜間便有動輒數百上前的人叛投過去,再不做理會不等他們來攻,咱們自己就先土崩瓦解了!”

借著酒氣,張通儒也一改在孫孝哲麵前卑躬屈漆的常態,語氣也不由得硬氣了起來。

不過,孫孝哲卻沒有以往一般指責訓斥,而是拎起了酒壺將張通儒頓在案上的酒碗到滿了。

“再喝一碗……”

這一次,張通儒又端起來喝了一碗,結果孫孝哲還是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再次把酒給倒滿了。

如此往複數次,張通儒終於忍不住,抗議道:

“喝酒,喝酒,除了喝酒,大帥就不能管管這局麵嗎?”

孫孝哲好像聽不懂一般斜著醉眼惺忪的眼睛,反問道:

“如何?難道酒不好喝?這可都是郊野富戶,窖藏了幾十年的陳釀啊。喝一壇子酒少一壇子。”

見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帥竟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酒鬼,張通儒深感痛心,又沒好氣的回道:

“隻怕咱們的日子也是過一日少一日呢!”

孫孝哲竟毫無反應,還哈哈大笑。

“良宵苦短,今朝有酒,便要今朝醉嘛!”

“大帥,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難道真要等著兵敗身死嗎?”

“兵敗身死?”

聽到張通儒的質問,孫孝哲露出了一個極為誇張的表情,一連反問了兩句: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有二十萬大軍,唐朝他有什麼?怎麼和我打?”

“軍心已散,二十萬大軍還不如二十萬頭牛羊。”

“放屁!放屁!你給我滾,滾出去!”

酒碗酒壺連帶著酒水一股腦的招呼在了張通儒的身上,弄得他狼狽至極,又見孫孝哲搖搖晃晃起身,竟抽出了腰間的佩刀,便隻好倉皇的逃了出去。

孫孝哲又發泄了一陣,砸碎了中軍帳內所有可以砸碎的東西,這才召喚仆役,收拾狼藉,換上全新的進來,繼續喝酒吃肉。

張通儒回到自己的軍帳躲了一陣之後,越想越不甘心,如果就這麼放棄了,任由大帥自暴自棄,他們豈非就沒有希望了?

一個時辰以後,他又回到了中軍帳,一見到孫孝哲就痛哭失聲,表示有要事相報。

而孫孝哲似乎忘記了先前的所有不愉快,又催促著他入席落座喝酒。

“末將不是來喝酒的,而是有軍國重事。”

孫孝哲指著他大笑。

“區區一個四品中郎將,有何等軍國重事啊?”

張通儒漲紅了臉,不顧孫孝哲的譏諷,把在心裏徘徊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如果大帥認為攻破長安事不可為,那就應當壯士斷腕,奪回潼關,好為咱們留一條後路啊?就算二十萬大軍不能全部撤出去,總要把那些從遼東就一直追隨咱們的老兄弟都全須全尾的帶回去啊!”

又喝了一碗酒,孫孝哲才笑道:

“你以為本帥不想奪回潼關?早就想了,連做夢都在想。”

一時之間,這位醉眼惺忪的燕軍統帥仿佛酒醒了一般,說話也不再癲狂無狀,然則言語間透出的無限淒涼卻讓張通儒的心底裏泛起了陣陣絕望。

“既,既然大帥時時刻刻都想,何不出奇兵,一舉奪回潼關呢?”

孫孝哲臉上無狀的笑容立時收斂,目光一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