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陽關一戰,唐軍以死傷數萬的代價才換來了一場大勝,一旦與安祿山展開談判,因這一戰而激生出的決死一戰之心,便會在各種想法的合力下而土崩瓦解。有些人存在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有些人則想盡快草草的結束戰爭,還有些人懷著更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高仙芝從長安朝堂的爛泥潭裏出來,深知朝堂上下百官的心思,也知道軍中的許多武將也難以避免的牽扯其中,權臣爭鬥與天子固權的種種複雜態勢下,潼關的二十餘萬大軍能夠形成極具飽滿的戰鬥意誌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稟相公,抓到了叛軍奸細!”
“奸細?按慣例處置就是,何必問我!”
高仙芝有點不耐煩,如果連軍中抓到奸細這種小事都要他親自決斷,軍中還白白養那麼多參軍司馬等佐吏作甚?
“今次捉到的奸細不是普通人,據說是偽燕的禦史大夫……”
“禦史大夫?”
高仙芝愣怔了一陣,立時就聯想到了高力士今次來此的目的,難道此人是要秘密趕赴長安負責何談的偽燕官員?
“相公是否親自訊問?”
不等高仙芝回答,高力士就焦急的催促道:“快,快帶上來見我!”
不過,稟報的軍中甲士紋絲不動,隻看著高仙芝的反應。然則高仙芝卻在低頭沉吟,片刻之後隻見他猛然抬頭,大聲道:
“捉到的所有奸細,不問身份一律梟首,首級懸掛於潼關城頭示眾!”
甲士應諾,領命而去!
“慢著,回來……”
瞬息之間,高力士的臉都綠了,見著嗓子命令那甲士回來,但高仙芝身邊的甲士又怎麼可能聽他的話,隻做充耳不聞,大踏步離去。
見狀如此,高仙芝也顧不得體麵,三兩步就奔到了高仙芝麵前,尖聲質問著:
“你,你這麼做,可知後果……”
“高某這麼做就是要徹底絕了朝廷的反複之心,對付安賊隻有死戰一條路,斷沒有取巧之處。”
高力士仿佛被噎住了一般,隻抬著手臂指指點點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直到他痛呼一聲,才算緩了過來,但轉而竟下拜低聲相求:
“請高相公看在某這張老臉的份上,無論如何不要殺了……”
高仙芝仿佛鐵石心腸了一般,不等高力士的話說完,一把就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國家公器如何能以私情相論?恕高某難以從命……”
“你,你……”
高力士又抬起手臂這點著高仙芝,隻覺得呼吸越發困難,眼前逐漸朦朧一片,甚至連思維都在逐漸凝固,終於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片刻之後,十幾顆血淋淋的首級被掛在了潼關的關城之上,凡有軍伍從附近經過,便有人高聲說明,這是叛軍的高官奸細,而今被斬首示眾,但有意欲勾結者,便是如此下場。
一方麵,軍中隱隱流傳的謠言因此而煙消雲散,另一方麵,軍中上下聽聞斬首了叛軍高官一個個軍士歡欣鼓舞,覺得叛軍敗亡之日不遠。
眼見著軍中湧動的暗流逐漸趨於平穩,高仙芝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是高力士在三日前被他當場氣的暈厥,現在回到長安城中,不知要在天子麵前如何編排詆毀於他,心中抑鬱憂慮難以名狀。
……
“甚,都被高仙芝殺了?好消息,當為此浮一大白!”
“將軍莫不是被氣的糊塗了?派去聯絡的禦史大夫高載成被砍了腦袋,此前的功夫豈非白費了?楊國忠剛剛派了心腹過來協調,此時還未及離開,不若將其宰了為枉死的高載成報仇!”
安慶緒對孫孝哲的大笑很是不解,以為他被氣的昏了頭。
豈料孫孝哲卻依舊笑道:
“殿下莫要憂慮,高仙芝殺了高載成,對我大燕而言實在是不能再好的消息!死了個高載成又算得上甚……”
安慶緒大為不解,問道:
“將軍何以如此斷言?”
孫孝哲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回應了安慶緒的另一個問題。
“楊國忠派來的使者絕不能殺,立即向他說明情況,禮送回關中。”
安慶緒更是不解,皺著眉頭問道:
“將軍不要總是打啞謎,如何又是天大的好事,如何又不能殺楊國忠的派來的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