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憤然道:
“四軍同做演武,唯獨神武軍一家做叛軍,輸的也肯定是我神武軍,屆時楊國忠便可借此大做文章,抹黑神武軍,中傷中郎將,那些了解內情的人自然會去分辨,但明辨是非的人畢竟隻是少數,謠言一傳再傳,眾口鑠金便也積毀銷骨了。到那時,中郎將與神武軍都將聲名盡喪,而天子亦會失去對中郎將的耐心,也未可知!”
秦晉隻靜靜的聽著,並不去做過多的解釋與附和,仿佛裴敬在說的是一個與之無關的其它人。
“中郎將!”
見此情景,裴敬加重了語氣。
“在如此下去,咱們難不成真要強忍著,被人家騎在脖頸子上拉屎嗎?”
秦晉卻嘿嘿一笑,“誰說我要忍的?”
崇寧坊,楊國忠府邸。陳玄禮下了軺車,鼻翼眉頭便不由得皺了起來,坊內街道上處處都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屎尿味道。他禁不住唏噓道:“楊相公能委身棲居於此,實在不簡單,不簡單哪!”
早有楊府的奴仆將中門打開,隻見楊國忠一身便服踏了出門檻,滿麵春風笑容的迎了上來。
“陳大將軍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楊國忠故意將話音說的誇張,顯是有自嘲之意。陳玄禮並不覺得尷尬,隻心領神會的一笑,拱手道:
“今日叨擾,還要請教相公,後天演武的具體章程,行文上雖然都羅列的清楚,但總沒有親自請示了,來的踏實!”
“甚的請教?在陳大將軍麵前,楊某於兵事上不過是後生晚輩,隻是聖人信賴,這才勉為其難,還望大將軍莫要笑話楊某才是!”
“這是說哪裏話,楊相公定下的演武對抗之法,的確令人耳目一新,拍案叫絕,絕非出自常人手。”
兩個人不厭其煩的寒暄了好一陣,這才並肩步入狹窄的宅邸院中。
陳玄禮邊走邊沉吟道:“有句陳某不當說的話,還請相公勿怪。相公今時已經並非往日,何必還蝸居在陋巷之中?就算不回永嘉坊,總也要尋一處幹淨整潔的地方,如此公忠體國卻虧待了自己,倒是讓陳某汗顏,汗顏了!”
楊國忠對陳玄禮的看唐突之言不以為忤,笑道:“自罷相以後,楊某感觸良多,之所以沒有搬離崇寧坊並非不願搬走,而是楊某時刻要用盡在眼前的東西自警自省,切不可再重蹈了覆轍,走了老路!壞了國事!楊某一己之身事小,江山社稷為大!隻要朝廷能夠盡快平亂,恢複天下,楊某便是終身蝸居於陋室深山,也無憾了!”
對此,陳玄禮大為動容,躬身一揖到地。
“楊相公心誌,感佩之至,請受陳某一拜!”
楊國忠則趕忙閃到一旁,又將陳玄禮扶住。
“此乃為人臣者之本分,楊某以前如雲障閉目,今日醒悟幸甚未晚,也是聖人仁慈,不忍見棄……”
進入府中正廳,兩個人不再寒暄,轉而就演武的具體章程交換著各自的意見。
楊國忠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以右領軍衛為中軍,左武衛與龍武軍各為左右軍,對神武軍扮作的叛軍做夾擊之勢,務必要將神武軍一戰而圍殲。
這麼做除了能夠振奮人心,討得天子歡心以外,還將秦晉領軍未嚐一敗的神話徹底打破。
如此一舉兩得的事,楊國忠自覺得秦晉既不能抗拒,也無法抗拒。就算他不再刻意要求秦晉必須“戰敗”,以三軍人多勢眾一條,便會將神武軍壓得死死的。更何況,還有戰功赫赫的高仙芝也在己方陣營當中,秦晉縱然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
陳玄禮卻另有擔心之處。
“若做實兵對抗,唯恐局麵失控,或有人命損傷。”
楊國忠卻信心十足的回道:
“兵馬演練,死傷總是難免的。再說了,演武時並不使用真刀真槍,僅用沒有槍頭的木杆作為武器而已,又能傷了幾人?”
盡管楊國忠拍著胸口保證,說的信誓旦旦,可陳玄禮總覺得有點不靠譜,他可不希望在天子觀兵的時候鬧出人命。
與旁人不同,陳玄禮兼領整個北衙的禁軍,換言之,天子乃至皇城的安危都操於他一人之手,萬一出了什麼紕漏,擔著的,可就是天大的責任。
因此,不能不與楊國忠事先商量好,將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便於嚴加應對。
但從楊國忠的態度來看,他顯然對後天的演武十分樂觀,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