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蜉蚍撼樹也(2 / 2)

“那又如何?臨陣降賊,就算楊相公親臨,一樣要拿足下的首級祭旗!”

見到自己努力徒勞無功,杜乾運隻得不管不顧的再次懇求:“長史君饒命,下走一定會在相公麵前美言,以長史君之功就算升任郡守,也不是難事啊!”

至此,秦晉已經了然,杜乾運肚子裏的幹貨已經徹底都掏空了,這些出自宮闈權臣的隱秘在一般官員看來,的確會震撼不已。但秦晉卻又是何等樣人?他的靈魂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那些深入到骨髓中對君權的畏懼,在其中不曾有過一絲空間,又豈會因為幾句消息就饒了這殺才一命?

擺了擺手,當即就有護衛如狼似虎的撲了上來,提著杜乾運的衣領,倒拖著就往門外而去。

杜乾運自感末日臨頭,嚇得連聲音都嘶啞變調,一時沒忍住,黃白之物徑自竄了出來,滿室立即騷臭不可聞。

“長史君,下走還有一事,可戴罪立功,隻求刀下留命啊!”

秦晉哪裏還肯信,隻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遲疑的兩名護衛將滿身騷臭之氣的杜乾運拖出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下走與硤石守將多有書信往來,隻要下走書信一封,那守將就會提兵趕來,到時,任憑長史君殺伐!”

“且慢……”

秦晉本想說帶回來,但一聞到杜乾運滿身的騷臭之氣,又改口道:“就在門外好了。”然後目光陡然一凜,直視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杜乾運。

“若有虛言誆騙,信不信秦某剮了你?”

言語雖狠厲,杜乾運卻如蒙大赦,激動的保證著:“如有半句虛言,下走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看到杜乾運這幅德行,秦晉就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親自接觸過的人裏,如新安縣令崔乾佑,長石鄉嗇夫範長明,監門將軍邊令誠,還有麵前的唐將杜乾運,有頭有臉有身份有地位的都是這種不堪之人,而從這些人身上,又哪裏看得到半點奮進勃發的盛唐跡象?

就連高仙芝、封常清這等流芳後世的名將也都不見了當初的驍勇智計。要麼是兵敗如山倒,要麼是避戰連連,如此種種,秦晉的胸口就像塞了一團破布,吐不出,吞不下。

秦晉決定再給杜乾運一個機會,如果真能借此斬殺硤石守將,將會極大的震懾澠池一帶的叛軍。

“帶他下去,收拾幹淨了,再來見秦某!”

幾次交鋒下來,秦晉算是看明白了,這個杜乾運口中沒一句實誠話,如果不是死到臨頭,實在沒有辦法,他也未必會將與叛將早有勾結的事吐露出來。

杜乾運乖乖的按照秦晉的要求,去信給硤石守將,言明高仙芝已經是燒掉太原倉逃到黃河以北,讓對方帶兵來接收陝州城,隻看對方是否上鉤了。

契苾賀與烏護懷忠分兩部埋伏在半路密林間,不管對方上鉤與否,有棗沒棗總要打上兩杆子。至於杜乾運,隻能默默祈禱,硤石的胡將會如獵物般一頭撞上來,否則終歸還是避免不了那當頭一刀。

過了一日功夫,坐守陝州的秦晉忽然得著了一則消息。消息是從河北道傳過來的,秦晉得知之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河北道各郡紛紛起兵歸唐已經成了氣候,現今已經公推平原郡太守顏真卿為盟主,共同對抗安祿山叛軍。如此一來,燕軍的後方大本營,便徹底陷入混亂之中。身在洛陽打算於元日後登基的安祿山,想必此時也是焦頭爛額了吧?

讓秦晉憂慮的是,安祿山的部將史思明已經帶著幽燕精銳鐵騎越過黃河北上,這兩點都與秦晉所知的曆史,一致的吻合。如果按照曆史的發展,史思明此去會將河北道起事各郡打的稀裏嘩啦,生擒常山郡太守顏杲卿等忠於唐朝的官員,押解回洛陽後,安祿山將他們斬首並傳之各郡縣以震懾人心。

如此一來,唐朝最有希望將安史之亂扼殺於繈褓之中的機會便眼睜睜的丟失了。

而秦晉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做的種種努力,似乎並沒能阻擋住各種關鍵事件的發生。就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命運之手,在操弄著每個人,乃至於全天下的命運。不管作為個體的人多麼努力,都像小小螞蟻一樣,意欲撼動一顆參天大樹,是多麼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