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呼嘯,望著封凍的穀水河麵,封常青扶住馬鞍,冰冷的觸覺自手心傳來,他從未如此清醒過。
“鄭三啊!”
“卑下在!”
鄭顯禮立即上前回應,他能感覺到恩主的心事。
“你帶上這些人到新安去,不必和某一同前往長安了。”
“節帥……”
封常青一揮手,“某曾在聖人麵前誇下海口,而今喪師失地,自當負荊請罪。你們不同,留下來還能軍前效力!縣尉秦晉說的不錯,河北道變局的確是朝廷的一大轉機,或許,或許某能說動聖人,一舉扭轉急轉直下的形勢。隻不過……”
說到此處,封常青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不過新安終究不是久守之地,倉促間訓練的長槍兵也未必是蕃兵對手……況且,安祿山得知後方叛亂,必然急於穩定洛陽局麵,拿下地處衝要的新安就成了迫在眉睫的……”
洛陽城城防何等堅固,還不是沒能擋住安祿山的逆胡蕃兵,最終他一敗再敗,又何況小小的新安土城!
“咱們安西軍善使陌刀,你可以酌情幫助他們操練,如果情況不允許,在危機關頭就助他們安全撤離新安……”
鄭顯禮的情緒有些激動,“那書呆子如何當得起節帥如此看重?”跟隨封常青近十年,他從未見過節帥如此看重過某一個人,但這都不是重點,節帥現在都自身難保了,自己怎麼能棄之而去!
“長石鄉的父老們,秦某是本縣縣尉,以先人之名向你們發誓,官府除了追究斬殺縣廷佐吏的罪魁範長明一家,絕不會再牽連別家!若不相信秦某,就請諸位去相鄰的裏去打聽一下,看看秦某究竟有沒有牽連無辜!”
秦晉苦口婆心說了一堆,雖然他言語間情真意切,換來的卻是橫眉冷對,和一而繼之的猜忌與疑慮。“不是俺們不相信少府君,實在是嗇夫與俺們相處幾十年,而少府君來新安不過一年而已,這且不算,今日還是第一次謀麵,大夥都評說評說,俺們該相信誰?”
裏門內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立即就換來一陣附和之聲。
這個問題就算放在秦晉一方陣營中的人都不好回答,世間豈有不相信鄉老士紳,而聽信外鄉人的道理?
契苾賀早就被秦晉這種近似於相求的口吻弄的不耐煩,在他看來所謂官府牧民,就像牧人放羊,一旦有不合群的要脫離隊伍,就必須以牧羊犬用武力將其驅趕回去,哪有反其道而行之好言相求的?
就連陳千裏都有些不解,既然對麵的裏門內沒有決死抵抗之心,何不動武硬衝進去,然後再和他們講講道理,到時候便都能聽進耳朵裏了。
其實,秦晉何嚐不想快刀斬亂麻,不過擁有來自前世記憶的他深知百姓不好管, 往往手段愈強,民心卻已與之愈遠,武力為之,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輕用。
好話說了一籮筐都不管用,他隻能單刀直入主題,“想必父老都聽說了,叛軍攻破東都洛陽,燒殺搶掠足足三日夜,秦某請大夥移到關城以西也是為了防止慘劇發生在我新安百姓身上……”
“秦少府的好意俺們心領了,都知道秦少府是個好人,可俺們死也要死在家鄉土地上……”
陡然有團結兵指著東麵的天空,驚恐的喊道:“狼煙,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