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苾賀在團結兵中找了幾個嗓門大的,才喊了幾句,裏門中便拋出了兩個血肉模糊的首級。眼見如此,陳千裏麵色劇變,上前檢視一番後,果然所料不差,是被困在此地的縣廷佐吏,已經遇害了。
一時間,群情激奮,紛紛請求秦晉下令破門而入誅殺逆賊。
這讓秦晉一陣皺眉頭疼,目下擺在他麵前的首要問題是抵抗安祿山的蕃胡叛軍,可誰曾想新安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如果處置的稍有差池,說不定就會對遷民的既定策略帶來數不清的麻煩。
另一個聲音突然從秦晉的腦中跳了出來,亂民定要悉數誅殺,否則人人都以為造反作亂不會付出代價,將來必然遺禍無窮。
就在天人交戰的當口,秦晉並不知道,在裏許開外的裏門內,一雙精亮的三角眼正死死的盯著他們的動向,嘴裏嘀嘀咕咕著。
“下令吧,快下令進攻吧!”
“阿爺糊塗了麼?官軍就此罷兵,長石鄉父老才可免於刀兵之災!”
三角眼正是長石鄉嗇夫範長明,他回身就踹了兒子一腳,“不長腦子的東西,官軍越狠,鄉裏的百姓才會緊緊的站在咱們一邊!”
這是範長明的長子範伯龍,覺得自己一腳挨的甚為冤枉,繼續強道:“以木條夾成的寨牆根本擋不住官軍的進攻,就算能擋住,官軍弩箭厲害極了,不知要死多少鄉裏兄弟……”
麵對迂腐的兒子,範長明恨鐵不成鋼,鄉裏的百姓多死幾個和他範家又有什麼幹係,重要的是把長石鄉的人都捆在自己這一邊,才是保命的籌碼,官軍殺的越狠,鄉民們害怕誅聯,自然隻能跟著範家幹。再說,那些團結兵什麼德行,他再清楚不過,都是些提不上台麵的家夥,就連崔安世的家丁都能將他們輕易製住,何況一向驍勇的範家子弟。
範長明數日前與崔安世曾有過一次深談,這廝出身名門望族居然也要反唐投奔安祿山,就足以說明大唐氣數將盡,如果能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來子孫封侯封公也不是不能,比一輩子窩在山野間做個不入流的鄉嗇夫,不知要強出千倍百倍。
範長明的三角眼在長子身上掃了一圈,暗歎一聲,大郎為人忠孝,又讀的好書,的確是個光大明媚的好苗子,隻可惜成也蕭何敗蕭何,讀書讀的腦子都生鏽了,看不清這天下大勢。
範長明口中哼哼冷笑,看著吧,亂世將至,逐鹿天下的序幕已經拉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一個個想法在腦子裏蹦出來,激的他渾身熱血沸騰,全然不像一個年逾五旬的老者。
“官軍撤了,官軍害怕了,阿爺讓俺帶人去把他們都抓回來,剁碎了喂豬!”
不用回頭,範長明也知道,這是他的次子範仲龍,與大郎正好相反,空有一把子力氣,卻是個沒長腦子的東西。在寨子裏麵據牆而守才能抵消官軍武器上的優勢,出去和官軍野戰,隻有腦子被驢踢傻的人會去做。
“帶幾個人出去探探,官軍去了何處!”
片刻功夫,便有壯丁回報,官軍去了其他各裏,正逐個喊話呢。聞言之後,範長明的三角眼忽而射出憤怒的光芒,他娘的,還是小瞧了那書呆子,以前怎麼沒覺得縣尉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