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少年,這一番,他應該知道些規矩了,皇兄現在病重,宮中不宜見到死人,讓他到本王府邸中伺候吧。”
方才他分明親眼見到,幾個粗壯的太監手中各自拿著一條細細的柳條一般的鞭子,往少年的肩上,腿上,頭上,就那麼劈頭蓋臉地打下去,那鞭子上麵沒有沾染血,少年的身上也沒有傷痕,可是,秦落笙知道,這樣不見血的懲罰才最可怕,也許少年內裏的骨頭已經裂開,淤血會要了他的命,那個少年的身子在顫抖,這麼冷的天,被除去了衣服,便是冷,也會冷死的,那露出的肌膚之上,是層層疊疊的傷疤,有新的,也有舊日的傷疤,那肌膚,因為暴露在寒風中,已經凍得青紫,即使知道宮中自有一套懲治人的法則,可是,望著那個顫抖的,脆弱的,卻也可怖的少年的身體,看著那個少年即使到了現在,還在無意識掙紮的行為,秦落笙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不知是否是秦落笙的錯覺,他那句話說完了之後,少年一直顫抖的背脊,平靜了下來。
“可是王爺,這個小太監他是戰俘入宮,是異族人,哪裏能夠到您的身邊伺候!異族人都是些野蠻之人,不知禮數,難以馴服,最是”
老太監明顯不願意放過少年,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些刺耳的話語。
眉皺起,秦落笙沒有心情聽一個老太監刺耳的言語,直接打斷對方的話:“本王要一個宮人伺候,難道還要征得你的同意。”
他眉眼間的尊貴與威嚴,即使年少,也不是這些低賤的宮人們能夠冒犯的。
秦落笙即使平日裏和善,也還是尊貴的王爺,話到這裏,老太監訕訕地閉上了嘴,躬身領命,隻是,垂下頭的人,暗地裏狠狠地瞪了那個小雜種一眼。
“都退下吧。”
繡著暗色蟒紋的靴子踩在雪地中,咯吱咯吱地響著,經過少年身邊時,一聲嘶啞的聽不出語調的音節,像是粗糲的沙子摩擦在紙張之上,鬼使神差地,他回頭看了他一眼,一張青紫遍布的臉,一雙野獸般凶狠詭譎的綠眸,直直的,像是要把他給望進去一般,心底,驀然一驚。
少年猛地張開眼睛,床帳之上,金絲銀線影影綽綽勾勒出精致的花紋,很是奢華,這是浮洲州府特意為慶王準備的房間,算是府中最好的地方了,他直愣愣地望著,明明望著的是那些花紋,是那些金色銀色的紋路,眼前所見的,卻仍然是方才夢中那雙綠色的瞳眸。
一瞬間,分不清真耶,幻耶,還是,夢耶。
漫天的冰雪,滿目的鮮紅,徹骨的寒冷,最後停留在腦海中的,唯有那一雙異色的眸子。
一陣風吹過,額頭一陣沁涼,手撫上,一手的汗。
“竹染!”
秦落笙一喚,一直呆在屋子中守著根本沒有睡著的竹染馬上便到了跟前兒:“主子,可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竹染自是看到了秦落笙額角汨汨的汗珠,他擔憂地詢問,畢竟,秦落笙雖然隻是昏睡了一日便醒了過來,終究是感染了風寒,白日裏他以為自家王爺大好了,誰知道和那個小蠻夷糾纏著糾纏著又突然暈倒了,因著清晨秦落笙沒有喝那碗藥,他也不敢再去請府中的醫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