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頓了頓,好聽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可是載德村西北的柳成勝之女柳泠?”
柳泠有些不解,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家境貧寒,四鄰裏也無人噓寒問暖,名聲更是不顯赫。就算有人知曉,也隻會曉得載德村中有柳婉這號小才女,哪會管她柳泠呢?
少年並沒有回答她,而是把長劍從女童白頸上移開,收到背上的劍鞘之中,然後才看向柳泠,眉頭在黑夜的隱藏之下深深皺起:“你受傷了?”
柳泠一愣,呆呆地看著他:“嗯……”
少年撩開了他月牙白的裙擺,蹲下身來,將柳泠緩緩地抱了起,待走到了池塘邊上又將她輕輕放在岸上,將一根蠟燭再次點燃,放在兩人旁邊。自己一邊從腰間取出一塊繡著蘭花的絲帕與一個小瓷瓶,一邊溫聲道:“你這傷得太重,若不及時治療恐怕以後都無法走路了。我正好有這種跌藥,先給你擦擦吧。”
語畢,也不等柳泠回答,少年就從池塘中掬了一把水,輕輕地清洗傷口。又用絲帕擦拭了幾下,將瓷瓶中的藥粉倒在自己纖長如蔥削的手指上,在傷上處輕柔地塗抹。
柳泠以前被柳成勝鞭打時自己也去敷過野草藥,但敷藥時總會因控製不住力道而碰到傷口,痛得她死去活來。本以為少年是個男兒身,不會這麼精細地去照顧人,自己肯定也要忍一忍這痛楚。
但是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有點驚訝。但看著少年如此細心,手法如此嫻熟,恐怕也是因為年少習武而落得一身傷,隻能自己治療,因此才那麼熟練的。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了剛才少年舞劍消燭的卓然風姿,不禁為他哀歎。她以前就聽隔隔壁王婆說過,要想在這世上立足就得有一個好頭腦。以文為尊的國度裏,鮮少有人從少時就去習武。一般人們隻要有兒女出生,第一件事兒就是去請夫子在府裏候著,其實也不一定是夫子,越聰明的人去那家就越有臉。讓他們看看孩子慧根如何,有備無患,早請早安心。這就是人們所說的“請文客”。
當然,那麼小的娃自然看不出什麼慧根長短。因此,文人們也就隻是去走個場子,美其名曰:沾沾文氣。
窮人家的孩子出生時沒錢去請夫子,少了這個場子,也就鮮少有人對這些孩子寄予厚望。
雖說載德村中無人有過“請文客”的事例,但也不至於讓孩子一出生就習武啊!若一個人打出生起就去學武,那必定不會有所作為。在齊夷遠國這個人人都向往和平美好安逸的國度裏,就算武功再好,到頭來也隻落得個幫別人跑跑腿的悲慘下場。何況,自古以來齊夷國主的選拔者,都必須是才華橫溢深謀遠慮之輩,齊夷對文化的重要性,文化對人一生的重要性,那是可想而知了。
柳泠暗暗歎了一口氣,覺得這位長得漂亮又待人好的哥哥不讀書倒是可惜了。
少年擦完了藥後,伸手從自己月牙色的長袍袍角上撕下一條長布,動作甚為利索,好似撕的不是布,反而是紙一樣。他的這個動作卻把柳泠給嚇到了,少年的衣衫雖不華麗,但布質卻不同於她們所穿的粗布衣,像這樣月牙色的細錦袍,在載德村是買不到的。柳泠一邊為少年所感愧疚,又對這上好的衣裳感到可惜。她覺得,自己這一天過得還真跌宕起伏,都好像將人生中的情緒都嚐遍了似的。
少年將布條繞在她剛上過藥的膝蓋上,繞了幾圈,最後打了一個既不花哨又易解的結。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少年緩緩地扶起她。
柳泠自覺實在對不起他,忙揮手道:“不、不用了,我現在可以走了。”
“可……算了。路上小心。”少年也不是善勸的人,見她有心拒絕,便不再執著下去了。
他轉過身去,衣袂飛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翩飛的裙擺帶了些風,滅了那根燃燒著的火燭。他抬頭看看月色,道:“趁現在月光大了趕快回去吧,萬一又像前些時候被雲淹沒,就看不見了。”
話畢,就獨自往前走去。柳泠兒看著他的背影,急急叫道:“大哥哥!泠兒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色的背影停住腳步,卻並沒有轉身,如清夜冷輝般寂靜的聲音響起:“我叫李臨。”
接著,飄然而去,白衣隱入了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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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咳咳……大家請注意!這是柳泠而不是柳冷,泠和冷是不一樣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