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衛子夫在這裏遇見了這位天子近臣,權勢炙手可熱的韓王孫。
當時韓嫣愣了一下,慢慢的笑道:“皇後疏忽了,後宮裏竟然還有這般美人沒被趕出宮去,真算是滄海遺珠了。”
衛子夫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隻覺傷心委屈,當時便哭了起來,韓嫣素來風流,當即便故作惆悵的歎道:“原來以我的儀容,除了讓人讚歎欣喜,竟然還能把女孩子嚇哭,真是該死該死。”
她聽他這般說話,又不由破涕為笑,哭哭笑笑的,甚是難看。
後來每隔一段時間,他便遣人過來看一看她,送一些上等的脂粉香料,或是日常的被褥卷席,明裏暗裏多有照顧提點,她心裏抑鬱不樂,韓嫣也偶爾插科打諢為她稍為排遣,衛子夫初時尚心存疑慮,可時日久了,慢慢的發現,他並不是為著什麼目的,因為看向她的眸光裏從來沒有一般男子的渴求或欲望,卻是含著一絲憐憫。
又過了一段時間,不知他如何說動了陛下,親自前來查看被即將被放出宮去的宮人,衛子夫與劉徹時隔一年再見,衛子夫按著韓嫣事先教她的方法,如何不動聲色的表露心跡......隻是她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在天子麵前哭了起來。
此時正是劉徹新政受阻、終日無所事事之時,空有一腔急躁的熱情和揮霍不完的精力,雖然他自幼承訓,聰穎機敏,但要與太皇太後一比,無論是心機智計,還是對朝堂內外人事的熟知,都還遠遠的差了一截,何況還有漢廷的‘孝’字為大,稍有不慎便是忤逆不孝,再加上中宮裏還有一位驕矜善妒的陳後,恨不得將他看過一眼的女子全部攆出去。衛子夫這一哭,倒牽動了劉徹胸中的悒鬱不平,劉家的天下,為何掌權的總不是劉姓之人?他身為九五之尊,享有四海九州,為何要由得幾個女人擺弄而偏偏不可以寵愛自己喜歡的女子?
劉徹少年意氣正濃時,可不是隨意被人拉扯的牽線木偶,哪裏能夠臥薪嚐膽的漫長隱忍,恨不能學燕趙悲歌之士,縱劍拚鬥一場,要不玉碎,要麼稱王。
隻可惜兩人情意纏綿春風一度過後,理智又在他的腦海裏占了上風,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憑著他眼下這點手腕心術,哪裏會是太皇太後的對手?即便是再不能忍,也要忍!
隻可惜,衛子夫可沒有給他繼續隱忍退讓的機會,因為她懷孕了。
合宮震動!
陳後母為館陶大長公主,父為堂邑侯陳午,外祖母乃太皇太後竇氏,如此顯赫的地位與家世,竟然讓一個謳者,一個有姓無名的奴隸懷上了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即便不管其他,於顏麵尊嚴上亦是對她極大的羞辱傷害,自然也引起竇家與陳家的不滿。如此一來劉徹就也並未即刻冊封衛子夫,依舊讓她住在永巷之中,也再沒有來看過她。
韓嫣倚在門上,雨水將他的衣裾打濕,顯出絲絲屢屢的水痕來,他笑道:“我本來還擔心,看來你過得還很是平和安然。”